就在荆王府里一片疑云,上下皆如惊弓之鸟的时候,他们这位太妃却一反常态,放下身段,主动跟亲子缓和那紧绷的关系了。
宇文教受到刺激,这些日子都表现得恍恍惚惚的,也未曾细思琢磨亲娘的用意,只是浑浑噩噩地应和着她。
向安娘见他这般窝囊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嘲讽,既是嘲讽他,也是嘲讽自己。她费尽心力教出来的,就是这般模样。
不过这倒是更方便下手了,于是她便抓紧行动,在半个月后的林慧怡生祭当日,为自己这对母子做个了结。
四月二十九的夜里,向安娘和兰儿两人相互倚靠着坐在榻上,望着窗外那细细的一抹月亮边儿。
“明天,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侧头凝视身旁的女人。
兰儿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转过头对上那双在夜幕下,也依然微微闪着光的眼睛。
即使月光黯淡,但几十年的同起同居,她们对彼此的模样早已铭刻在心。
兰儿可以看到,那掩在夜色下浓厚的不舍之意。她没有动,只是声音坚果地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但向安娘却摇了摇头,闪着水光的眸子一眨都不敢眨地盯着她,“不,我不要。”
没等对面人质问,她又接着说“我是我,你是你,我们是两个完完整整的人。我的选择,不应该让你跟着一起陪葬。”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哽咽起来“你不要学苏苏,做什么殉死的事儿。那不值得!”
兰儿感受到她浑身都在颤抖,泪滴落下的同时,倾身搂住了她,想给予她力量。
向安娘像疯了一样汲取着她身体的温暖,哭着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我真的想知道,姐姐当初在黄泉路上碰见苏苏的时候,她是有多伤心,有多痛呢?”
这些话勾起了兰儿的回忆,苏苏殉死的惨烈场面,叫她也跟着浑身战栗。
“所以,我不想体会那种痛苦,我求你,不要学她,我想你好好活着。”
说着,向安娘擦了把泪,用力扳住兰儿的两肩,道“姐姐是去得太突然了,来不及安排后事,所以我不能重蹈覆辙。
姐姐,你不要学苏苏,也不要学彩月。守陵清苦寂寞,不过是白白耗人精神。你跟了我一辈子,这已经够了。从此以后,咱们便分道扬镳吧。”
她死死地盯着兰儿的眼睛,但兰儿却一直没有说话。
“姐姐,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美满,好不好?无论是游遍名山大川,吃遍天下美食,还是找个如意郎君,都随你,好不好?”
向安娘心里慌乱,紧紧掐着她的臂膀,近乎祈求地哭叫着。
兰儿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回抱她。
二人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宇文教与石云缨便率领荆王府上下,来到向安娘的寝殿外等候,他们一家三口进到里间来。
待见到二人憔悴枯老的面容之时,三人全都震惊住了。
“娘,姨娘,你们这是……一夜没睡?”
石云缨赶忙转身招呼宫人“快端上早膳,让太妃和夫人垫垫,省得耽误了祭祀。”
宇文华也赶紧凑到二人身边,圆溜溜的眼睛来回看着她们妆容也掩饰不了的红肿眼泡,不禁出声“婆婆,姨婆婆,你们昨晚是不是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