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准备的李星鹭拍了拍身侧人的手背,然后在沈舟云怪异又郁闷的目光中被孟长赢单手捞上马匹,转瞬间扬长而去。
反转
公主府。
高耸入云的楼阁、栽满奇花异草的宽阔花园还有随处可见的珍珠金银装饰……这处宅邸的豪华气派宛如宫殿,而其主人的身份也的确足够尊贵。
李星鹭与孟长赢并肩走在装潢精美雅致的长廊上,转过拐角,尽头的亭台中一个浓颜艳丽的女人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含笑盯着面前与人追逐玩闹的玉雪女童。
“殿下。”
孟长赢弯腰行礼,李星鹭自然紧随其后,但她脸上还额外夹杂了些许惊愕、困惑的情绪——她在羽林卫营地见过这位长公主,但对方当时并未表露身份,而是化名康娘子与她接触,所以她也理应表现出没有猜到‘康娘子’与长公主是同一人的状态。
长公主不急不缓地将目光移到二人身上,用其辨识度极高的沙哑嗓音开口道:“将军,你带着嘉懿去后面马场,让这个闲不下来的皮猴儿闹一会。”
没有对李星鹭作出安排,也就是要同她私下交谈的意思了。
她悄然打量了那与小太子年龄相仿的女童一眼,京中无人不知两年前长公主与驸马诞育一女,喜获麟孙的宣文帝赐外孙女随母姓、归于齐氏皇族。
在她还纠结于是否要对其行礼时,小郡主齐嘉懿已经一蹦一跳地被孟长赢牵了出去,亭中顿时只剩下她与长公主。
当然,李星鹭很清楚四周一定潜伏着无数暗卫,以防包括她在内的任何人伤害到长公主。
“几日不见,李寺正又升官了,如今……应当称一声李少卿是不是?”
长公主打扮素净舒适,没有华丽宫装、没有金钗玉饰,但她高贵威严的气度并不依托于那些外物,深知她权势与手段的人哪怕面对着她的笑脸也会紧张甚至恐惧。
李星鹭并不恐惧,但相较于初次见面的平常态度,她此刻必须更加恭敬与拘谨:“先前在羽林卫营地,微臣不识殿下真身,因而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殿下宽宥,且微臣能有今日,殿下的提携至关重要……”
“李少卿,无须做戏,本宫知道你上回已经猜出了本宫的身份。”
长公主打断她的客套话,轻笑间就当面拆穿了她的谎言。
李星鹭心中一震,下意识抬眸去观察长公主的反应,却见对方仍然保持着笑容,不像是动怒的模样。
她松了一口气,随后也没忘记为自己圆场:“微臣原本意图耍点小心思,博得殿下眼中的好印象,却不成想弄巧成拙了。”
长公主摇了摇头,终于指着桌边的椅子示意她落座:“你替本宫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本宫怎会对你印象不好呢?”
心腹大患?指的是谢通吗?
李星鹭不久前才在宣文帝面前指控谢通、取得宣文帝对于审讯甚至抓捕谢通的默许,而长公主竟然已经掌握了这一动向。
她一边惊讶于长公主情报网的灵通程度,一边依言坐下。
“在你开始查案的第二日,本宫就通过吴珉点出了谢通的嫌疑,但你没有在他身上多做调查,而是东奔西跑,直至今日才给他冠上罪名。”
与冒牌贵妃不同,长公主可没有与她扯家常的闲心,两人的话题仍然围绕着命案展开:“本宫倒有些好奇,是什么促使你做出了这个选择?”
李星鹭不敢迟疑,张口就重复了先前说给宣文帝的理由:“微臣昨日才查到凶器,进而明确谢副统领的罪行,今日本就打算面圣禀告案情,谁料却被谢副统领拦截陷害……”
但是长公主却不像宣文帝一样轻易接受这番说辞,或者说她不打算忽略其中的漏洞。
“谢通是谁的党羽,本宫心知肚明,如若是他栽赃你谋害太子,那些卫兵不可能供出你效命于宁王,否则岂非给他主子泼了盆脏水?”
长公主再一次轻描淡写地戳破李星鹭的谎话,末了,还似笑非笑着问道:“你以为本宫那位沈家表弟怎么能够在短时间内帮你伪造出凶器?”
李星鹭的脸色仿佛未染墨水的纸张一般苍白,可是她甚至没有喘息思考的时间,又听对面传来言语。
“常人接手此案,只恨不得立刻敷衍了事,你倒是胆大包天,查到皇家秘辛也不肯罢休。”
长公主果然清楚黄昭仪与章轩的私情、甚至是小太子的身世!
身下的椅子都还没捂热,李星鹭又忙不迭地跪倒在冰凉地板上,但她没有贸然出声为己开脱,而是沉默地垂首不语。
这副反应似乎让长公主有些意外,对方语气不明地朝她质问道:“你知悉了一个对本宫很不利、能够颠覆政局的秘密,难道不该诚惶诚恐地表忠心,以防本宫将你灭口吗?”
“您不会,微臣之所以敢冒着风险彻查真相,就是因为心知您不会怪罪。”
李星鹭抬起头,顶着长公主审视的目光,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假如微臣一味顺着殿下您的指示查案、结案,那么微臣的作用就只有听话,听话可不算什么独特的优点,您需要的是有勇有谋的人才,而不是一个傀儡,微臣需要展现的是价值,而不是忠心。”
闻言,长公主俯下身,将那张集合了孟贵妃与宣文帝五官特点的绮丽容颜凑到她眼前,好整以暇地追问:“但凡你在父皇面前泄露半分太子的身世疑点,本宫在朝政上积攒多年的势力就会付之一炬——本宫的确不在意手下党羽是否完全听话,毕竟有主见的人更会办事,可你的自作主张差点给本宫惹了大麻烦,居然还敢以此邀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