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没什么行囊,只是若要离开,我还得先办一件事。”
李星鹭想起对赵德欣的承诺,不由说道:“我曾答应夫人要将她的私房钱转交给潘二小姐,离开之前,我得兑现诺言。”
沈舟云了然道:“那我去找潘县令,让他明日带着家眷来给我送行,到时你寻个机会把东西交给潘二小姐。”
没想到沈舟云竟然愿意为了这件事而去找他向来看不惯的潘斌,李星鹭想要开口道谢,但沈舟云将她放在药房,然后就扭头离开了,她的谢字只能不上不下地憋在喉咙里。
她蹙着眉走进药房拜托叶巧帮她换药,面对叶巧见缝插针地试探叶姨娘的下场,她只是告知对方叶姨娘不会死。
换药包扎之后,李星鹭独自一人走去了赵德欣居住的沁雅院,按照赵德欣的交代,她直奔卧房,在卧房里间床底下的暗格里拿出来一沓纸。
这一沓纸中有银票、有地契,但最上面的那张却不是两者之一,而是一张卖身契——是她的卖身契。
李星鹭眸光复杂地拿起被贴在那张卖身契上的字条——“答谢小鹭还原阿秀之死的真相,请你替她去看一看清远县之外的风景”
。
字迹工整有力,这字条显然出于赵德欣本人。
“这谭府里的许多人,真是无法用好坏二字来概括。”
李星鹭叹息一声,将所有纸张塞入怀中,而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沁雅院、走出谭府,当她踏出正门门槛的那一刻,她在心底说了句‘再见’——不论是对这里的所有人,还是对原主的过往。
次日一早。
“沈大人,您要的马车我已经使人带来了,您看看是否满意?”
潘斌站在城门前,一边展示身后的马车,一边对沈舟云露出谄媚的笑脸。
瞧着那辆马车,李星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她还是更关注自己今日的任务——“潘二小姐,我家大小姐有一些遗物留在她房中,我想将其交给你保管。”
以这个理由将潘佑宜单独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后,李星鹭才从包袱中拿出那迭银票和地契:“潘二小姐,这是夫人托我转交给你的,她希望你完成大小姐的心愿,让善堂继续办下去。”
“伯母她……”
潘佑宜毕竟是县令的女儿,对谭治一案的内情也知晓颇多:“她还能回到清远县吗?”
“也许吧。”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李星鹭目送潘佑宜带着那迭钱远去,她走回方才的地方,面对潘斌的询问,她随口扯道:“一提起大小姐,潘二小姐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不想搅扰到诸位,便自行回府了。”
潘斌没有怀疑,仍是对沈舟云奉承讨好着,生怕对方上折子把他监管下的县衙有人逃狱一事捅到京城去。
沈舟云却没心思理会潘斌,他直接牵走了马车,出到城门外,他停下脚步,对身旁的李星鹭说道:“上车吧。”
“上车?”
李星鹭指了指那辆马车,又指了指自己:“让我上车吗?”
沈舟云没有不耐烦,他重复了一遍:“对,让你上车。”
李星鹭环顾四周,发现旁边的一众提刑卫都已经翻身骑在马上,她这才明白了沈舟云的意思:“是因为我不会骑马,只能这样赶路?”
沈舟云点了点头,这回他直接伸手将李星鹭扶上了马车:“我不可能在一天内教会你骑马,所以只能找辆马车来载你。”
“这不好吧?我一个刚入提刑司的新人,弄这么大阵仗。”
李星鹭难为情地站在车舆前:“让哪位前辈来给我驾车,我都不好意思。”
沈舟云摇了摇头,他也站上了马车,而后在车舆前坐下:“我来驾车。”
“你来……这更不好吧?”
哪有让上司给下官驾车的,李星鹭虽然幻想过当上提刑官的威风生活,但她还不至于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这时,旁边纵着马骑过来的小孟笑嘻嘻地冲她说了一句:“小李,前辈告诉你,加入提刑司的第一个守则就是——服从大人的命令。”
说罢,他骑着马扬长而去,而李星鹭迟疑着望向沈舟云,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他开口道:“进车舆里坐着吧,我们必须启程了。”
李星鹭不好再反驳,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走进车舆里,当她坐下掀开车帘往后望去时,清远县的城门在她眼中逐渐变小,这一瞬间,她才有了实感——她真的与过去告别,要奔赴新的生活了。
宴会
江州,提点刑狱司。
李星鹭正在案牍库中一一检阅卷宗并将其分类存放,眼看着底下的几个夹层已经被堆满,她只好踩着梯子准备将剩下的卷宗放到最高层去。
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以后踩梯子记得要找人在旁边扶着。”
李星鹭惊了一瞬,但好在她的身体没有随之摇晃,因此她继续着将手中的卷宗堆放进夹层里的动作,而后才顺着梯子回到地面上,转身看向来人。
“沈大人,你怎么来了?”
李星鹭记得今日早晨她听见同僚小何和小孟提起沈舟云要去拜会江州太守的事,因而她以为这一整天都不会在提刑司见到他。
沈舟云一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一边回道:“这江州太守冯坤是个经年的老狐貍,我与他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匆匆喝了几杯就回来了。”
李星鹭本能地将东西接过来,然后定睛一看,发现被自己捧在手上的竟然是一件做工精致、质地柔滑的浅青色襦裙。
“方才在太守府,冯坤说起中秋佳节临近,为了让我尽快与江州本地的世家官僚拉近关系,他自作主张地广发请帖将我的接风宴定于中秋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