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谁胡说的?杨丹她只是到江州城去给我们老爷相熟的富商治病去了,这可是个肥差,叶管事看重她才派她去的,这一趟回来,你的医药费也不必愁了。”
李星鹭边说边计划着待会去和叶巧统一说辞,她不能再让杨珍再察觉到异常。
谁料杨珍却口吻疑惑的反问道:“前几日你们府上的小姐不是已经上门给我送过一大笔钱了吗?她说那是她感念小丹为她治病的报酬,还告诉我小丹到邻村义诊去了……”
府上的小姐?
谭府小姐中与可能杨丹有牵扯的便只有三小姐谭雨淼,她与陈锐之间定有一人是害死杨丹的凶手——但以谭雨淼的谨慎,她怎么会做出亲自去给杨丹母亲送钱这种徒留话柄的事情?
李星鹭一脸茫然,她身旁的沈舟云适时代替她开口:“杨夫人,杨丹前阵子的确是去义诊了,但她毕竟要赚取生计,义诊归来,她就马不停蹄的为那富商看病去了。”
沈舟云将李星鹭先前的说辞圆上,杨珍不再怀疑,但面对着这个气势冷冽的男人,她显得有些瑟缩。
看到这一幕,李星鹭总算明白沈舟云刚才为什么一直不出声了——他的冷酷是对罪犯最好的震慑,但面对受害者家属,外表温柔无害的李星鹭才是最合适的沟通对象。
“杨夫人,你所说的小姐,是不是一位身姿娇小、看上去病怏怏的女子?”
李星鹭调整好表情,随后她语调缓和地描述着谭雨淼的特征,以供杨珍分辨。
杨珍听后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摇头否定道:“我虽然多年不曾回过谭府,却也还能依稀认出那位大小姐,她看起来挺精神的,不像是带病的模样。”
大小姐——谭秀林?
李星鹭心头剧震,她不可置信地追问:“你确定你见到的人是大小姐,而非三小姐?”
“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怎会连她们二人都分不清?”
杨珍言之凿凿地形容道:“大小姐气质容貌都肖似其母,温雅端庄、身量单薄却高挑,她穿着素衣,右眼下有一颗小痣……三小姐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原主服侍谭秀林七年,自然对她的外形了如指掌,因此,李星鹭更加惊讶——杨珍描述的每一点都与她记忆中的谭秀林相吻合。
谭秀林为什么要送钱给杨珍?她与杨丹和其余六个谭府仆役的失踪有关系吗?
而她的死,又同失踪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随着杨珍说出谭秀林的名字,越来越多的疑问产生在李星鹭心底——她陡然发现,已故的谭秀林身上也藏着许多秘密,而作为谭秀林贴身婢女的原主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你可以向我们仔细讲述一下大小姐到你家中送钱的过程吗?”
尽管再迷茫,李星鹭还是勉强撑出一个笑容,追问起杨珍与谭秀林见面的详情。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六月二十五,大小姐穿着一身素白裙裳,独自一人找来了我家……”
听着杨珍的叙述,李星鹭被勾起了回忆。
记忆中,六月二十五那日,原主跟着谭秀林出门去赴一个诗会,诗会结束后,谭秀林说要前往县令府探望她生病的闺中密友潘二小姐——
就是在这段时间!
李星鹭终于想起来,那天,谭秀林进了潘二小姐的院门,原主却被县令府守卫拦在门外,而一向体谅下人的谭秀林让原主站在原地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她才从院子中出来,还因此耽误了谭府的家宴。
记忆中些微的反常原本并不引人注意,但与杨珍的叙述比对后,李星鹭立即意识到六月二十五那天谭秀林根本没有留在潘二小姐的院子中,而是趁此摆脱众多仆役,独自去见了杨珍。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让谭秀林连相伴她多年的原主都不肯信任,而是宁愿千方百计地避开各方目光?
李星鹭垂着眸思考,再回过神时,方才还在她面前的杨珍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让提刑卫将杨夫人护送回家了。”
沈舟云向她简单解释了一句,旋即直入正题:“杨丹曾为谭秀林治过病吗?”
“近一年来,小姐都没有生过病。”
李星鹭果断道:“我从未发现小姐与杨丹有过任何来往。”
“所以治病只是谭秀林送钱给杨珍的借口——或许,她知道杨丹失踪的内情?”
沈舟云没有等待李星鹭的回答,而是自己顺着这个假设说下去:“谭秀林死于混毒、杨丹被充作药人,药是贯穿这一案始终的线索,与药关系更大的显然是谭雨淼,而非陈锐。”
“你曾经说过,大家都知道谭秀林很疼爱妹妹,谭雨淼自己肯定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与陈锐私通一事不难解决,她只要将被陈锐强迫的经过告诉谭秀林,谭秀林一定会为她压下这件事。”
说到此处,沈舟云话锋一转:“私通被发现不足以构成谭雨淼的杀人动机,因为她会选择风险更小的解决办法——但如果她是抓人试药的主谋,而谭秀林发现了这件事呢?”
婚约与妹妹之间,谭秀林无疑会选择后者,但若是被摆在天平另一端的是七条无辜的人命,素来有底线的谭秀林会怎么选?
李星鹭不知道答案,而换成谭雨淼,她或许也不能肯定谭秀林仍会包容她,所以假如真像沈舟云所说,谭雨淼是抓人试药的主谋,那么为了隐瞒滔天的罪行,她就只剩下杀人灭口这一条路了。
“一个人去给受害者家属送钱,不是收买就是补偿。”
李星鹭按照这个思路分析道:“如果杀害杨丹的人是陈锐,小姐绝不会代替他去补偿杨丹的母亲,只有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