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云面容上挂着疑惑的神色:“我记得我只是例行询问了你一些问题,至于流言,我从未相信。”
我信了你……个鬼。
李星鹭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这人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编瞎话的?
她确信她从沈舟云的眼底瞧见了戏谑的情绪,可她偏偏无法反驳他,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诽。
“对谭秀林一案的调查结束后,本官也会在流言的事上还你清白。”
沈舟云从来都对公务以外的事兴致不高,对李星鹭的这番逗弄不过是他临时起意,但见到她瞪着一双杏眼望向他的模样,他突然间就领会了其中的趣味。
不过万事都有个限度,沈舟云也明白不能把她逗急了,于是还给了个甜头。
“结束后……会……”
——这种话术,在现代一般被称之为‘画饼’,对于沈舟云的画饼行为,李星鹭并不当真,但她表面上却配合着摆出了动容的神色。
随后她想要开口询问沈舟云下一步查案的计划,毕竟他是案件的主审官,而她——似乎只是一个莫名其妙从第一嫌疑人变成提刑司编外人员的小婢女。
谁知到她话还没问出口,一道女子身影的出现就使她不得不把问题咽了回去。
李星鹭认出了被两名提刑卫押着的梁予,她心中巨震,忍不住转头看向沈舟云,想从他这里得到解释。
“裙装、首饰,她现在的嫌疑比一开始的你还要高,我认为有必要直接讯问她。”
沈舟云的口吻理直气壮,李星鹭这时才想起有关于他‘强硬、雷厉风行’的那些形容。
按照沈舟云的话,他是在她拿出首饰时就顺带派人去抓捕梁予了。
可是,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李星鹭想起几个时辰前,在案发的枯井旁,潘县令原本也要这样不由分说得押走自己。
她内心有些矛盾,但还没等她深想下去,梁予的喊冤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
李星鹭从沈舟云身后探出头去打量她,只见一名俏丽瘦削的女子跪在地上,她身穿着素色裙裳、满头玉饰,唯有那过分白皙的肌肤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啪’的一声——几件首饰连同那几张珠宝店伙计的供词被摔到梁予面前的地上,有一支发钗甚至被摔碎了,看的李星鹭眼皮一跳。
她抬起头正要劝沈舟云动作轻些,但映入眼帘的森冷神色却将她的话语止在嘴边。
沈舟云谪仙般的面容上带着比阎王还要阴沉的表情,令李星鹭下意识的联想到‘天使的面孔魔鬼的性情’这一形容,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沈舟云露出这种神情,先前他虽不怎么笑,但脸色却也不似此刻骇人。
只不过——
她顺着沈舟云的视线盯向地上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梁予,对方双目紧瞪着,显然被沈舟云吓得不轻。
李星鹭瞬间理解了沈舟云,身为提刑官,整日与各种恶毒狡诈或凶神恶煞的犯人打交道,假如他讲理好说话,岂不是容易出乱子?他本人比犯人还要凶恶,反而能够压制住他们。
梁予仍在不住的摇头,沈舟云却看也不看她,李星鹭见到他转头朝提刑卫开口道:“假如她还不承认她与谭秀林的死有关系,就把她连同这些证据一起扭送到谭老爷那里。”
谭老爷只想快速了结此案,他多半会买通潘县令立即判梁予死刑。
李星鹭深深的明白被送到谭老爷那里代表了什么,那就是死路一条,她想梁予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对方的脸色越发苍白。
半晌后,一道似笑似哭的声音响起,李星鹭皱着眉看向突然开始大笑的梁予,她脸上展现着一种快意的疯狂:“好啊,谭秀林竟然真的死了!”
李星鹭有预感,梁予很快就会说出她想要听到的那个名字。
果然,梁予的下一句话就如她所愿:“看来陈郎果真没有骗我,他竟真能让谭秀林服下药引子。”
陈郎、药引子——李星鹭没有忘记在县令府宴席上陈锐亲自将杏仁豆腐羹端到谭秀林桌前的那一幕,只是这并不足够定他的罪,他完全可以辩驳为巧合,但若是有梁予的口供,他便脱不开罪责了。
梁予负责将沾有翡云草的毒针放在谭秀林的衣裙中,陈锐则确保她会服下作为药引子的南杏仁,这两人是共犯。
李星鹭赶忙看向沈舟云,想将这一发现讲给他,却见他终于扭过头来看着梁予,声线冰冷的开口道:“你和陈锐合谋杀害了谭秀林。”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梁予也没否认:“我恨她,陈郎也不喜她,他说杀了她就能迎我过门,我自然答应。”
眼看着事情已经败露,梁予或许是心知她没有活路,干脆破罐子破摔将她对谭秀林的怨恨都一股脑的倒出来,李星鹭听下去才明白原来她杀谭秀林并非只因为陈锐,更多的还是她对谭秀林莫名其妙的嫉妒。
明白了这一点后,李星鹭再度打量起梁予,这回却发现她的一身装扮颇为眼熟——素衣玉饰,这是谭秀林一贯的打扮。
“你嫉妒她,却处处模仿她。”
环境随着梁予叫骂声的停歇而寂静下来,见到沈舟云不打算继续发问,李星鹭才终于开了口。
“哼,是你。”
梁予投向她的视线带着满满的鄙夷,看的李星鹭眉头不自觉的蹙紧。
她听到梁予的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口吻凝重的问道:“诬陷我和陈公子私通的流言,是你传出去的吗?”
李星鹭的问题得到梁予的一声嗤笑,她将这当作默认的意思,一时间生出些许怒意:“你我也算昔年好友,我不求你一直念着往日交情,但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