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云从冯坤的一番修饰中提炼出自己想要的信息,随后一语双关地对钟少英大加嘲讽:“京中英国公府的分支?怕不是明懿皇后的二叔那一脉。”
明懿皇后钟明潇因被其二叔吞没家产,所以在掌权后直接褫夺了二叔的爵位,并将他那一房放逐出京、明令禁止他的后代继承英国公府,因此这一脉除了能顶着英国公府旁支的名头之外,什么也不是。
钟少英面色涨红,显然是被沈舟云戳中了痛点,他气急之下怒吼道:“你们胆敢看扁我,可知我姐夫乃是当朝鲁王、是陛下的弟弟,在朝中颇有声望……”
“你再多说几句,鲁王一大家子就可以和你一起下黄泉了。”
沈舟云并非在唬他,自从小太子诞生,宣文帝就恨不能将所有会威胁到他继承人的藩王都除之而后快,若是钟少英说出什么透露鲁王有意夺位的话,借由宣文帝在江州的眼线传回京城,宣文帝一定会借故向鲁王发难。
打断钟少英的话,并非是沈舟云好心,他只是不想在探案时扯进那些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同时,他也要排除所有干扰因素:“要么你闭嘴,要么我让人帮你闭嘴。”
话音刚落,周围的提刑卫开始一步步向钟英才逼近,见状,他终于闭上嘴不敢再挑衅。
“恕我直言,所有案发时没有处于大众目光之下的人都有杀害程小姐的嫌疑。”
周围安静下来后,李星鹭才开口分析道:“一楼宾客不能去往二楼雅间,更无法抵达五楼,所以一楼所有宾客都可以排除,那么只剩下二楼雅间的贵宾们——”
“小何,把案发时所有不在席间待着的人列出来。”
沈舟云适时接上她的话,吩咐一旁的提刑卫列出嫌疑人的名单。
“回禀大人,案发时不在席间的共有九人。”
“冯太守及冯小姐、冯公子都先后离开过雅间,直到案发后才回来。”
冯坤一脸猝不及防,他似乎想要开口为自己和儿女解释几句,但沈舟云却摆了摆手示意小何继续说下去。
“都尉金勇之子、正八品校尉金铭与其妻秦宜宁。”
李星鹭扫视全场,将视线定格在一对手挽着手的男女身上——女人梳着妇人发髻、姿容端庄柔美,男人身材高大、颇为健硕,看上去倒是一对赏心悦目的佳偶。
“醉仙居舞伎蝉衣,醉仙居管事常誉。”
蝉衣仍穿着方才表演时的舞裙,但此刻她脸上却没有笑容,反而像程翩若一般显出几分清冷。
而小何口中的管事常誉竟然只是个年轻男子,他长相俊俏、加之身板挺得极直,比起圆滑世故的酒楼管事,他倒更像是在书院里进习的书生。
“还有……正九品提刑卫李星鹭。”
李星鹭耸了耸肩,她并不觉得难为情——她离席本是为了应程翩若的邀约,谁能料到会发展成如今的地步呢?
“最后一个,即是江州钟家的公子钟少英。”
闻言,原本闭上嘴的钟少英又忍不住了:“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与程小姐在屏风后争执的是一个与她身量相仿、穿着裙装的女人,我们这些男人根本没有嫌疑!”
如此一来,矛头便被指向了方才名单里的四个女人。
“我家雅儿不会杀人的,她不可能是凶手……”
冯坤急忙为女儿开脱,但钟少英记恨他刚才故意指出自己是没有官职的白身,因而反驳道:“程家未获罪之前,冯小姐与程小姐可是闺中好友,既有联系,怎么就没有嫌疑呢?”
被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由转向冯雅兰,这时,她哭得涕泪纵横的模样才被注意到。
“我姐姐至今与程小姐交好,她怎会杀害程小姐……”
这边冯知节也加入了与钟少英的争辩中,而另一边,醉仙居的管事常誉也对蝉衣展开了指控:“其实若论起与程小姐有仇怨之人,蝉衣姑娘你才是最有嫌疑的——原本你该被选为花魁,但是自从程小姐来到醉仙居,你不仅被抢走名气,还事事都被她压上一头。”
“我就为这个要杀了她吗?”
面对常誉的指控,蝉衣并不慌乱,她只是冷笑着反问了一句。
常誉的气势平白被她压低了半截,但他还是坚持道:“原本醉仙居的客人都是冲着看你的舞而来,如今却大多指名要看程小姐弹琴,你被抢走了客人,分到的钱就会变少……”
“为了赚多点钱,我就要杀掉程翩若?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我还干什么舞伎——与其做跳舞和杀人两份差事还只能赚一份钱,我不如直接去做杀手。”
蝉衣丝毫不顾其余人惊异的眼神,她说完杀手论之后,还对常誉嘲讽了一声:“你难道会因为花妈妈才是醉仙居大管事,她压了你这个龟公一头,你就杀了她吗?”
“我不是龟公!”
出乎意料地是,常誉对这个称呼的反应颇为激烈,他直接上前作势要掐住蝉衣的脖子报复她,但却被一旁的提刑卫及时拦下。
这波闹剧结束,下一出又很快上演。
钟少英光是揪着冯雅兰来挑衅太守冯坤还不满足,又开始攀扯起一直默不作声的金铭与秦宜宁夫妇:“金兄,你别光顾着看戏,你那档子事难道有谁不知道吗?”
李星鹭这一刻竟然莫名认可了钟少英的表演欲——光是听他攀咬其他人,她就能获知不少信息,甚至弄清楚一部分嫌疑人的杀人动机。
“钟少英!”
金铭咬牙切齿地出声警告,但钟少英显然不怕他:“亏得金兄你还自诩为大丈夫,怎么如今连自己纠缠程小姐的事情都不敢认?嫂夫人看着是温柔贤淑,但毕竟是裕王妃的妹妹,怎么也学到了她姐姐的几分狠辣,说不定就因为金兄的那些传闻,嫂夫人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