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针见血。韩千翎自嘲地笑笑,很配合地拿自己开涮:“不是有那么个说法嘛,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强捧遭天谴。”
封识没再说话,韩千翎也不知接下来还能说什么。房间里安静得让人心神不宁。
过了好一会儿,封识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看着韩千翎,意味不明地说:“你怎么这么好骗?我只是随便一问,你就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了。”
一句话让韩千翎突然不知所措,心里七上八下,慌乱不已。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难道根本不打算和自己交心?
封识的目光顺着韩千翎脸上凝固的表情缓缓移到他无意识绞紧的双手上,看到泛白的指节在微微颤抖。
“冷么?”
他伸出手去,将自己的手掌覆在那双无助的手上。
韩千翎很想把手抽开,可是封识的手心温暖干燥,明明说着那么恶劣的话,这样一个动作却依然能给人莫名的安慰。
韩千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先平复好心情,然后才轻声回答:“不是随便谁问我都会说的。识哥你的话,即使是骗我也没关系。告诉你这些,我没什么损失。”
覆在他手上的那双手稍稍用力握了一下就移开了,封识起身去吧台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把一整瓶水都倒进热水壶里,按下电源开始烧水。
在做这件事的同时,他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我和许清椿吵架,是因为我想改一场戏。这个故事最初的蓝本是很多年前我给她的,后来被她写成了剧本,但现在的剧本和原本的故事已经没多大关系了,可以说是她的全新创作。只有一个点她还保留着,却恰恰是我最想删掉的。”
原来他没有骗自己,是真的打算交换秘密。韩千翎的心情顿时从谷底回升,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
封识继续说下去:“池煦目睹一个学生跳楼自杀,促使他下定决心逃离沉闷的生活。”
韩千翎手里的剧本只有王子傲的相关剧情,池煦的单人故事线他并不了解,只知道池煦在送学生参加完高考后就辞掉了学校的工作。他原以为全都是王子傲的功劳,没想到竟然另有隐情。
他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小心翼翼地问:“这个故事,有原型吗?”
“不算是原型。”
封识摇了摇头,面色不再像刚刚那般冷峻,但声音依然没什么温度,“怎么说呢,也许算是有吧。”
韩千翎很想知道整件事的全貌,可又不好贸然追问,只能以目光追随着封识,看他会不会继续说下去。
封识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本来不想说的,可既然答应你交换秘密,那只好遵守承诺了。”
韩千翎:“如果实在不想说,那就……”
“倒也没那么难以启齿,只是……”
封识迟疑了片刻,又接着说,“算了,等我讲完,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提它了。”
韩千翎认真看着他,点头嗯了一声。
“那是我高中时期的事,十六七岁正值叛逆期,整天做一些学校和大人不允许的事。有一次我发现学校实验楼有个通往天台的入口,很隐秘,很危险,我爬上去站在楼顶往下看,发现这是一个翘课出去思考人生的好地方。
去了几次之后,我发现,我不是唯一一个发现那个秘密入口的人,还有一个高三的男生也经常出现在那里。我不认识他,知道他是高三生是因为他穿着高我一届的校服。楼顶很大,我们各有各的地盘,假装看不见对方,互不打扰。
一天下午,我看物理老师莫名不顺眼,不想上他的课,于是又去了我的秘密基地。那个人也在。那天风很大,我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坐着,戴着耳机听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他走到我面前,问我有烟吗。”
热水壶里的水沸腾起来,封识暂停讲故事,转身去拿了个白色马克杯,倒了半杯刚烧开的水,又拧开一瓶矿泉水兑了些进去,调成适宜的温度,将这杯温水递到韩千翎面前。
韩千翎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
封识回到沙发另一头坐下,身体向后靠,目光凝视着虚空,接着讲这个故事:
“我说没有,他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和我闲聊了几句,然后就说他要先下去了。
我以为他只是要离开楼顶,没想到,他说的下去,指的是跳楼。
我没看到他是怎么跳的。在他离开后,我突然感觉不对劲,等站起来想要找人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我绕着楼顶走了大半圈,看到楼下有保安在疏散人群,拉起警戒线,地上趴着个人,看上去完好无损,只是身下有一滩血。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从十几米的高度跳下去,人是不会摔成烂泥的。”
虽然隐隐猜到了故事的走向,但当听到这一幕的叙述,韩千翎还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时封识看到的画面。
当时的情形绝对不会像封识讲的这般云淡风轻,那时候的他,应该受了很大的刺激吧。
韩千翎心中有很多问题,可都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问了一句:“后来呢?”
封识:“后来当然是学校发现了那个入口,很快就封锁起来。至于那个人为什么要自杀,校园里流传着几个版本的传闻,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那你呢?”
“我?我写了一个短篇小说,讲的是两个高中生在目睹同学跳楼自杀后投身摇滚乐世界寻求慰藉的故事。后来上了大学,认识了学导演的许清椿,把这个故事拿给她看。当时她很感兴趣,说想写成剧本将来拍电影。但没过多久我们发生了一些矛盾,联系变少,就再没聊过这件事。我自己早就忘了,以为她也忘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真的拿了个剧本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