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书院的时候,陈瓒还没回。
宋常山把家苑设在书院后园的隔壁,是为方便办事。眼下倒也省了王彦的事,免得他迟疑该把人往哪儿送。
听下人禀报说王大人领着小姐过来,宋常山立马放下了手头的事。
王彦将遇到语嫣的事大致说了,宋常山自有些心惊:“幸亏她遇着了你,承安,这孩子又给你添麻烦了,上回也……”
王彦摆手:“二哥跟我客气什么,语嫣人没事就好。”
宋常山的目光就落到语嫣身上,看她半个身子藏在王彦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怯生生望着自己,一肚子的恼怒便散了大半,只沉声道:“还不快过来,像什么样子。”
语嫣看爹爹不像要发火的模样,暗暗吁了口气,却也不敢露出半分松懈的神色,耷拉着脑袋去了他跟前。
王彦看她如此,知她是对父亲怕极,心头了然。
宋常山威重,对学生严苛,哪怕是对自己的女儿,也从不假以颜色,怪不得这女孩儿小小年纪便是这样沉静的性子,遇到走散的事也不敢大声哭。
语嫣走到宋常山边上,对上父亲淡淡的目光,立马领会过来,转身冲着王彦规规矩矩地一福身:“谢王叔叔今回帮我。”
两只小手放在腰上,微垂着头,做得像模像样。
王彦不知怎的,看到她这正儿八经的样儿就有点想笑,望着她说道:“不必多礼。”
语嫣甫一抬头,就见侍郎大人仿佛是对着自己眨了眨眼,不由伸手揉了揉眼睛。
第6章花灯节(下)
花灯节是杭城一年两度的节庆,原本是赏灯出游、结伴同行的好日子,偏偏在此时发生了一件不详之事。
城东的府衙于二更时突起大火,浓烟滚滚,势不可当,隔着好几条街都能远远看见天边的火光。
府衙和邻里内外,但凡在附近的,都撒了手中事上前帮忙灭火。
起初火势大得吓人,火舌都卷到了天顶。虽然有一众人合力扑火,仍是杯水难救车薪。
眼看大火止不住,众人心焦难耐却束手无策,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王大人”
,人群中响起哭喊呜咽声,越来越高,悲怆之意铺天盖地。
就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道让众人退避的喝令。只见那被大家伙哭了半天的王大人,正站在一列水车的前头,长袍似雪,容颜若玉,犹如神兵天降。
官差道:“都让开,水车来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七八个官差举着水车管子对着熊熊大火喷起了水。白烟滋滋地响,水色与火光交融。
有专门的水车,自然与先前毫无章法的情形不同。
王彦立在府衙门口,正看着手下分头灭火。忽而有所觉,侧过头朝人群中看去。
一个身穿烟黄色直裰的男子眯着眼睛看着他,目光不善。见他看过去,也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冷冷一笑。
不消猜,此人便是闵昌忠的侄儿闵如晦。
王彦淡淡移开目光。
衙从急匆匆地跑来禀报:“大人,大事不好,闵昌忠趁乱逃走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王彦背对人群,没人能看见他的神色。
闵如晦在人群中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
再有能耐的官,只要是到杭城,就越不过他闵家。
这还不过是一个下马威罢了。
然而,他这得意之色并未持续多久。
下一刻,有个身着褐衣短打的精瘦男子飞身落下,像拎小鸡似的把身穿小厮常服的闵昌忠提着,又狠狠砸到地上。
闵昌忠年过半百,身体亏空,又才遭受大刑,根本禁不住这样的对待,几乎是当场咳血晕厥。
闵如晦见如此,睚眦欲裂,一双眼死死地瞪着那褐衣的中年男子,恨不能啖其血肉。
谁知下一瞬,那褐衣男子便扭头向他盯来,目光如刀。
王彦嘴巴一动,轻声说了句什么。
闵如晦忽觉不好,撒腿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