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零點的班機再次飛向高空。距離他們第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八百多天。
客艙里乘客依舊很少,任曉源機械般地講解著救生衣穿戴指南。機翼閃爍的白光刺破夜幕。
任曉源落地樟宜機場的時候,又迎來了一次日出。薄霧中,他跟同事拼了輛車,去了他們經常住的那家酒店。
這家酒店跟他所在的航司有協議價,經濟實惠還乾淨。
任曉源沒有再打開自己國內用的那部手機,而是換上了他出差常用的備用機,裡面插著一張當地的電話卡。
他並不期待從鄭循那裡再收到什麼回復,沒什麼意義。
因為他知道,即便鄭循抽出空來回了他,也大概率是些老生常談,比如什麼科室又有急事,學生又出了什麼問題之類的。聽得人耳朵起繭子。
到了酒店之後,任曉源縮進被子裡就起不來了。不知是不是徹夜的旅途太過疲倦,任曉源總感覺有些低燒。但手頭沒有體溫計,他也不想再麻煩同樣睏倦的同事。就這樣在酒店房間裡睡了一個整天。
直到第二天晚上,同事打來電話,說要給他慶生。
熱情難卻,任曉源忍受著身體的不適起了床,跟同事去了附近的餐廳簡單吃了頓飯。
同事給他定了個六寸蛋糕,幾個人各分了一塊。任曉源吃了一口就覺得很膩。他強撐著才把那塊蛋糕吃完。
任曉源再次回到酒店房間時,已經快到零點了。他的那台國內用的手機依舊在行李箱裡躺著。而床頭國外號碼的備用機里,卻多了一條未讀簡訊。
這個手機號除了同事幾乎沒人知道。更沒有註冊過任何平台的會員,也很少會有騷擾簡訊。
任曉源按了按自己微微發燙的額頭,把備用機解鎖。
那條簡訊很短。
「生日快樂小圓。」
簡訊沒有落款,但發件人的號碼任曉源早就倒背如流。
任曉源盯著那條簡訊,像是在黑暗中與那串字符對峙。不過半分鐘後,屏幕上又跳出了一條簡訊。
「開個機看一下微信好嗎?」
第3章公轉自轉
如果是一個月前,甚至一周之前,他可能都會下意識按照鄭循吩咐的照辦。
以往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鄭循比他大七歲,比他有更多的社會閱歷,自然而然成為了兩個人生活的引領者。
日常吃飯的餐廳只選鄭循喜歡的那兩間,周末難得約會的時間也得跟著鄭循的排班表來。如果按照世俗的標準來衡量,鄭循確實算得上比較完美的配偶人選。高學歷、高收入,為人溫柔,情緒穩定。但這一切,任曉源此刻都覺得味同嚼蠟。
他當慣了鄭循生活里的掛件,現在,他不想再聽話了。
他把備用機里的那兩條簡訊直接刪除,蒙著被子度過了自己二十八歲生日。
翌日傍晚,任曉源再次拖著行李箱去了機場,準備回程的航班。
出乎任曉源預料的是,這幾天的休整並沒有讓他的身體狀況變好。回程的班機上,他還是偶爾會頭暈。這很反常,他已經是飛了六年多的資深空乘,不可能再出現暈機的症狀。
煎熬的六個小時總算過去,任曉源一落地就跟乘務長告了假。
乘務長見他臉色實在難看,也就同意他不參加例會,直接讓他回了家。
任曉源回了自己在城郊的小房子,六十多平,一室一廳。這套房子是他工作第三年後買的。這裡戶型一般,也沒什麼配套,但是離機場不遠。
任曉源付了三成付,現在還在還著每個月三千多塊的貸款。
之前他長期住在鄭循的家裡,其實很不方便。鄭循的房子在市區,去一趟機場坐地鐵需要倒兩次,如果狠狠心打個車,也要四五十分鐘。
再回想起來,住進鄭循家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方便他們倆利用好每個碎片時間做愛。
現在好了,他又回到了這個自己的小巢。也不是件壞事。
家裡太久沒有住人,地板上都蒙了一層灰塵。任曉源把箱子隨手放在了玄關處,然後去了陽台拿來了拖把。他彎腰拖了一會兒地,又覺得腰酸得難受。
難道人過了二十八歲,體能真的會斷崖式下跌嗎?
任曉源把家裡收拾了個七七八八,再沒有多餘的力氣。
他往小小的布藝沙發里一陷,打開了自己的國內手機。關機了好幾天,開機度明顯有點慢。
這台手機是他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鄭循買給他的第一個禮物。
不是生日禮物,也不是什麼紀念日禮物。只是因為任曉源先愛心大爆發給鄭循買了個款平板電腦,鄭循第二天立刻給他帶回來一台手機。有種等價交換的意味。
手機成功接收到信號。
然後叮叮叮跳出了很多條提醒。
先是來了四五條簡訊,都是呼叫提醒。
提示他尾號o2o8的用戶曾經多次撥打他的電話,但均為成功接通。末了還加了一句提醒,讓任曉源及時回電。
回電個雞毛。任曉源把簡訊關掉,打開了綠色聊天軟體。
裡面攢了上百條未讀,大部分來自工作群。這兩年旅遊業受挫,航線也被砍了大半。航司開始降本增效,一幫乘務員也要被壓著做工作匯報,不然就擎等著滾蛋。
任曉源翻動了好幾頁,都是毫無靈魂的每日工作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