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就知道,他压根不在乎。
但他不在乎,我可在乎。直到我确定巴尔迪尼已死的消息真实无疑,我才决定从奥尔良启程回到巴黎。
因为格雷诺耶所制造的各种各样的香水,巴尔迪尼不止在巴黎,在整个法国都有名气,虽然这种名气只局限于香料香水这一块,但足够我在奥尔良这个大城市的香水铺打听到消息。
说来也十分凑巧。就在格雷诺耶离开巴黎的那一天夜晚,在那座已有裂缝的交易桥西侧,第三和第四桥墩之间原因不明地坍塌了。
两幢房子坍入河里,整个房子陷下去,而且那么突然,所以屋里的人没有哪个得救。
不过屋里其实也只有两个人——吉赛佩·巴尔迪尼和他的妻子秦蕾萨。佣人们有的得到允许,有的没有得到允许,都离开了房子。
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两具尸体、钱柜和那记录着格雷诺耶的六百个香水分子式的小本本都没有找到。
这个号称“欧洲最大的香水专家”
的巴尔迪尼先生,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就是席香、栓皮、醋、素衣草和一千种别的香料的混合香味,这香味在从巴黎到勒哈弗尔的塞纳河河道上空又飘了数星期之久。
“让,巴尔迪尼先生死了,因为那座桥的突然坍塌,都没有给市政府连检查桥身裂缝的时间。”
我觉得需要让他知道这个事实。
结果他回头看我,清澈的眼睛里透着茫然:“嗯……我知道了……所以……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完全的漠不关心,看来他对巴尔迪尼真没有什么师徒之情,我决定干脆再告诉他另一件事:“格拉斯的杀人案,他们找到‘凶手’了,就是你工作的香水作坊里,那个娶了那家作坊的寡妇的伙计,多米尼克·德鲁。”
在进巴黎之前,我在奥尔良准备了不少事情,包括打听格拉斯的杀人案后续,我可不希望格雷诺耶一进巴黎,就被警察局给抓走。
那件案子从格拉斯传到奥尔良,已经不那么受人关注。据说,人们根据明显的疑点逮捕了多米尼克·德鲁,卢浮大街的香水师傅,所有被害少女的衣服和头发最终都是在他的小屋里找到的。
他开始时拒不承认,但是经过十四小时的严刑拷打,他供认一切,死刑定于次日执行。拂晓,人们就把他绞死。在确认死亡并作了文字记录后,人们立即把尸体埋葬。这个案件就这样了结了。
太可笑。
这件事的处理竟然如此戏剧性。我本来十分担心格雷诺耶命案在身,随时有被抓起来的危险,结果这些“体面人物”
为了自己的“体面”
,完美地将这件事掩盖了过去,装作压根没有格雷诺耶这个人一样。
我可以想象,当他们从香水的迷惑中醒来,惊骇地发现自己衣不遮体,和万人在一起干了什么不知羞耻的事情,他们是多么想忘记。
然后就真的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全城的人已经把格雷诺耶的事情“忘”
了,而且“忘”
得如此彻底。
这让我觉得讽刺。不过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惋惜,我已经想得很明白,格雷诺耶他做出那样神奇的香水,难道不是为了在格拉斯得到肯定,令世界都认识他吗?
——结果最后人们选择的仍是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