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英斋中,此刻谁还心情练字,一个两个都摸到了教谕和林清樾的身边旁观。
梁映就站在林清樾的身后,他看得清楚,今日他的字和之前有些不同。
先前在梁映看来,林樾的字迹还有世俗规矩的体面,每一笔画精准不差,如同书肆刊刻的模版一般。
但这一次,他似乎有心一定要取得艺长这一位置。
眼前的字,每一次下笔都似随心意而动,
笔画如刀剑,字里行间飘逸清隽,却不失力度。像水浪奔腾于海中,苍鹰翱翔于天地,一股意气飞扬扑面而来。
他写得专注,洋洋千字,未有一笔失误,甚至连手心的伤口微微挣裂了都不知。
“你……你怎么知道这一篇……”
林清樾写到最后一字,手心的伤口也再承受不住,滴落下一缕鲜红,混在墨中,落在纸上,这颜色像是勾起了宁舒什么记忆,再不见原先那份平静温和,错愕在他眼中抑制不住的流淌。
“怎么?教谕也知道这位探花的策问行卷?这篇文章论“独断专权”
一题,用词刚烈,差点被当时的天子认为大不敬,赐九族尽灭,幸得伯乐斡旋,最终在殿试点为探花。后天子依照其谏言,朝政开明,不知多少性命仰其得以继续存活于世。”
“学生以为这每一字都够分量,教谕觉得呢?”
宁舒一时答不了,他拿过纸页,又细细看过。
像……实在太像了……
林樾的字与那位探花的字,几乎一模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呢……他明明……
“教谕?宁教谕?”
宁舒被摇着回神,他看这都好奇结果围上来的学子们,终于将神色收了收,把纸张放下。
“不错,我认了。”
宁舒定定望着少年清俊的面容,“便由你担任书艺艺长吧。”
“学生谢过教谕。”
林清樾俯首行礼。
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玄英斋的学子们两两相望,不约而同眼里传递出一个想法。
感谢青阳斋的‘恩赐’。
难以想象,这一遭若没有林樾当斋长,他们该如何忍气吞声。
“你的手。”
“没事,不打紧。”
教谕刚走开,不似其他学子还在琢磨林清樾写下的字,身后梁映双臂环抱走到林清樾身边,深邃的眸光落到林清樾掌心,竟把伤口处看得微微发烫。
林清樾把手心的伤藏了藏,左手拿过一边散开的裹帘打算重新缠上。
但到底是单手,没有那么利落。梁映盯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直接上前把裹帘从林清樾手里夺了过来,重新替她包扎,嘴上自然不是什么客气的话。
“想这么拖着伤,继续麻烦谁?”
。
林清樾弯出一道适宜的笑。
“因利制权而已。”
梁映不意外,这张嘴说话素来都有自己的道理。
“那下堂数艺,斋长大人也要如此出风头?会不会太辛苦了?”
少年抬眸看来,关心没见几分,戏谑和试探倒是一览无余。
林清樾面上大方表示应该的,心里几分怨气缓缓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