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便是族里同辈的佼佼者,且博闻强记,任何剑招只要见过一两回便能记住,这八招都是六十四卦剑中的入门剑式,并不比他们杨氏家传的剑法难出多少,他方才在心中演练了几遍,眼下使出来已经游刃有余。
……
参选者都进了芥子天地,门一扇接一扇化为一颗颗芥子漂浮在空中,太一台片刻间冷清下来。
冷耀祖随手一指,便有一颗芥子慢悠悠地飘到他面前,他正要抬手捏住,忽有一只手伸过来,抢先将那颗芥子捏在手里。
那只手白皙通透,手背青,指尖比一般人尖细些,透着股阴柔气,加上那绣着云水纹的衣袖,他不用看脸也知道来人是谁。
冷耀祖心头一跳,赶紧俯身行礼:“小侄拜见四师叔。”
谢汋道:“不必多礼,抬起头来。”
冷耀祖道了声“遵命”
抬起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打飘,众人都道这位四师叔佻达不羁,像个顽童,冷耀祖却有些怕他,他善于揣摩人心,可这四师叔阴晴不定,捉摸不透,让他心里没底。
谢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噫,你的额头怎么冒汗了,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冷耀祖越心虚,他在配对时动了手脚,此事可大可小,只看有没有人追究。历年入门试炼的第一场,内门的道君们都不会出席,因此他才有恃无恐,万万没想到谢汋会突然现身。
他强自镇定:“四师叔又同小侄说笑。”
谢汋抬起手,对着指尖捏着的芥子看了看,兴致勃勃道:“让我来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好戏。”
不等冷耀祖想借口阻止,他将芥子放在冷耀祖面前的玉石盘上,芥子顺着盘上的符文凹槽滴溜溜地滚到中间的小圆洞里,盘上便显出了芥子中的情景。
谢汋抚了抚下巴:“这小子是杨家人?那吊梢眼一看就是杨家人……噫,这女孩没有修为,莫非就是少殷带回来那个凡人小姑娘?”
冷耀祖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谢汋拍了拍他的后背:“怕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这样的好戏竟然也不知道请师叔来看,好生刁滑!”
冷耀祖听他口风不像是要追究自己,七上八下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谢汋似乎把他忘了,只是兴味盎然地看着芥子天地中的两人。
那少女一拔剑,他的两眼便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啧,这不是玉京的‘断春’么?少殷竟然将‘断春’送给了她。”
冷耀祖一听这话,又吓出一身冷汗,他知道“玉京”
是姬少殷转生前的名字,若是早知姬少殷将前生佩剑都送了这凡人,他是断断不敢在芥子上动手脚的——姬少殷和他虽然同为内门弟子,但地位不知差了多少,宗门中很多人在悄悄传,说玄渊神君属意他为下任昆仑君,若他真的继任昆仑君,便是重玄下一位神君,与他结怨有百害而无一利。
谢汋全然不知他担惊受怕,看得津津有味:“这是杨家哪个小子,那个东还是那个西?”
冷耀祖道:“是弟弟杨林西。”
谢汋道:“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东西。”
冷耀祖干笑了两声算是附和。
谢汋道:“还嫩了些,不过有点意思。”
冷耀祖道:“杨林西算是杨家这一辈中的翘楚……”
谢汋打断他:“我说的不是他。”
说着用尖细的指尖点了点少女的虚影:“我说的是这个。”
话音未落,杨林西一招山风蛊使出,少女像是吓傻了一般钉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躲。
冷耀祖心中暗道你谢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可眼看着杨林西的剑刃割向少女左胁,却见她忽然转身躲过了这一剑,虽然有些慌张笨拙,却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一剑。
杨林西一剑落空,气急败坏,紧接着又挥出一剑,这次用的是火风鼎,剑势陡然刚猛,剑锋直取咽喉,似乎是懒得与对手虚与委蛇,只想一剑封喉。
他出第二剑时,那凡人少女堪堪站稳脚跟,旋身一剑刺出,正是杨林西刚才用来对付她的山风蛊。
她的手臂细弱无力,似乎连剑都握不稳,那把“断春”
在她手中轻轻抖动,犹如春水潺潺。杨林西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冷耀祖也觉好笑:“这是什么山风蛊,颤巍巍的,不跌倒已算好了,这样的剑怎么能伤敌……”
话音未落,芥子中传来“哧”
一声响,是剑刃划过皮肉的声音。
冷耀祖定睛一看,不由怔住——杨林西满脸的难以置信,他颈侧的伤口中正渗出血来。
冷耀祖也难以置信,这么笨拙的一剑竟真的能伤人,虽然看样子伤口不深,但毕竟是实实在在地在杨林西身上割开了道血口子。
“这是怎么回事……”
他喃喃自语道。
谢汋道:“山风蛊的卦象是什么?”
冷耀祖不明就里:“山下有风,蛊……”
话未说完,他忽然恍然大悟,山在上,风在下,风动山摇,势危易倾,那凡人颤巍巍的剑法,恰恰暗合了剑意。
杨林西回过神来,差点气得跳脚,当即又使出一招□□屯,那少女不紧不慢地将手腕一转,似乎终于将剑握稳,潺潺春水忽然化为喷薄的烈火,直取杨林西面门,却是他方才使出的第二招“火风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