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子兰见谢爻如此绝情,倒越可怜起那无名的徒弟来。
谢爻见她露出不忍之色,便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安慰道:“不相干的人,别再提她了。”
这个动作冷嫣无比熟悉,刚到重玄门时,她还是时不时想起下界的爹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舍得把自己的亲骨肉送给别人,当成牲畜宰杀吃肉,每当这时候师父就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在她身边坐下,把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按一下,然后来回抚摩,缓缓地,温柔地。
他也是这样温柔地告诉她:“不相干的人,别去想了。”
她心里堵着的石头似的悲伤,也就慢慢地融化了。
郗子兰用衣袖抹了抹眼睛,吸了吸鼻子,似埋怨又似撒娇:“阿爻哥哥,你知道么?你已经很久没有摸我头了。”
谢爻眼中露出笑意:“都这么大的人了。”
郗子兰佯怒道:“阿爻哥哥是嫌我老了?虽然我两百多岁,可是我两百年大部分时候都在冰块里睡着,可不能算!再说这具……”
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她忽然想起这具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躯壳原是别人的。
她又低落下来:“阿爻哥哥,她的魂魄是去了转生台么?还是入轮回了?”
谢爻道:“没有。”
不用言明,既没有去转生台又没有入轮回,自是魂飞魄散了。
凡人的魂魄本就脆弱,承受不住修士一剑再正常不过。
郗子兰不敢再追问下去,害怕听到残忍的真相,转而道:“她的父母手足呢?还在下界么?我想补偿她的家人。”
谢爻断然道:“不必。”
郗子兰噘了噘嘴:“你知我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何况我也算她的小师叔,不弥补一下,我也于心不安……”
她拉住谢爻的手晃了晃,就像小时候撒娇要糖:“阿爻哥哥,你就答应我吧……”
片刻的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冷嫣又想起那个雪夜,抵在她脖颈上的刀锋冰冷,嘴里有铁锈的味道。
她的亲生父母,为了一袋粮,把她送到了屠刀下。
谢爻点点头:“好,都依你。”
刀锋割断了咽喉,冷嫣仿佛听到鲜血喷涌而出的裂帛声。
随即她才意识到这是风声,招摇峰在重玄最高处,每年总是这里最先入冬。
“好冷。”
郗子兰打了个哆嗦。
谢爻把披在她肩头的青袍裹紧。
郗子兰把脸埋在宽大的衣襟里:“真暖,看样子不久就要下雪了。”
“嗯。”
谢爻望了眼庭中被风吹得不住晃动的草木,冷嫣从山间一株株移来的那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早已被道童除去,现在招摇宫到处都是郗子兰喜欢的香草,芬芳名贵,经冬不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