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儿时作为太子伴读被选入宫中,与赵玉梳多有照面,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稔了起来,姑且算是青梅竹马吧。
赵玉梳反驳道:“母后,您说什么呢,我不喜欢那个谢游之,您别胡说,只是儿时出于礼貌,与他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皇后没多想,只以为赵玉梳是害羞了。
赵玉梳能理解自己母亲的担心,这世道,皇帝的女儿也愁嫁,哎,可悲可叹。
大齐公主们的名声,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好过,娇淫无度,性情暴戾,时不时还会养几个面首,时常弄得驸马们苦不堪言,大齐公主们的作风,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丢了燕京十三州之后,皇室南渡,皇权式微,公主们就更嫁不出去了,老皇帝愁得头发都白了,自己一个个娇滴滴的女儿没人要,简直贻笑大方,丢皇家的脸。
赵玉梳前头的几个姐姐,到现在没有一个嫁出去的,在宫里蹉跎,都快成老姑娘了。
当然了,并不是人人都以嫁出去为荣,赵玉梳的长姐濯阳公主见没人愿意娶她,便直接摆烂不嫁人了,反正她身为公主,有至高无上的尊荣,有取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要平白无故受人糟践,倒不如留在宫里,养几个面首,岂不快活?
反正公主们的名声不好,人人都道她养面首,她倒不如真养几个面首,把这罪名给坐实了,否则岂不是平白遭受那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
其实这样说或许夸张了些,倒不是真的没人愿意尚公主,只不过,愿意娶公主的人,公主们看不上,公主们愿意嫁的人,无非就是那些权贵世族,这些人压根不在乎当驸马的荣耀,就造成了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局面,一度僵持着,无法破局。
甚至于,在这些世家子弟之间,尚公主成了一种诅咒,如果想要讽刺谁资质平庸,难当大任,便会调侃对方不如去尚公主,还能当个清闲驸马,岂不乐呵。
尚公主,成为外戚,便是自动远离权利的中央,自毁前程,在如今的大齐,没有一个出身世族的男儿受的起如此羞辱。
皇权式微,世族独大,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左右这些权贵的想法,这皇帝当得憋屈啊。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几个姐姐因何嫁不出去,赵玉梳才会对着自己的母亲保证,自己一定会嫁出去的,让她不要因此而忧心。
“好了,时辰到了,咱们出去吧。”
“是。”
皇后想牵着赵玉梳的手走出去,但赵玉梳却是挣脱了,她想自己走出去,接受册封礼,如今她已及笄,不再是小孩子了。
赵玉梳缓缓行至庭院中央,她的襦裙随风摆动,掀起阵阵清香。
那礼官穿着厚重的官服,手中的诏书似有千斤重,他眉目和蔼地看着这个如花骨朵般含苞待放的小公主。
赵玉梳庄重跪下,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册封礼。
诸事毕,礼官开始宣读诏书:【朕膺淳耀之烈,承燕翼之休。惟懿主之挺生,实皇支之多裕。载涓吉旦,孚告大廷。皇第六女,毓粹仙宗,储辉宝婺。方居妙岁,以就令猷。宜疏汤邑之恩,以茂公宫之德。兹为光宠,永怀福厘。可封朝华公主,钦哉。】
赵玉梳恭敬叩拜:“谢父皇隆恩。”
然后挺直上身,接过了那册封诏书。
礼官走后,赵玉梳将那诏书拿回寝宫,吩咐宫女妥善保存。
接过了诏书,此刻她该跑一趟承恩殿,向她父皇请安。
赵玉梳没再拖延,提起自己的襦裙一路小跑,跑向承恩殿,还不等门口的宦官通报,就径直跑入殿中,引得皇帝身边贴身的宦官林业连连叹气摇头。
“父皇!”
赵玉梳娇软的少女音打破了承恩殿内的肃穆庄严,亦打破了老皇帝面容上的老气横秋。
赵寅见到了自家女儿,脸上的皱纹瞬间展开,此时他敛去了九五至尊的威严,取而代之的是慈父光辉。
赵玉梳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女儿,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也只有她,能够直接这么跑进皇帝的寝殿内,还不受任何怪罪。
赵玉梳直接连请安都免了,直接跑到皇帝手边,一双手环住他的臂膀,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小六,还是这么没规矩。”
嘴上说着她没规矩,眉眼间的笑意和宠溺却丝毫不减。
赵玉梳任性道:“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没有人看见女儿如何不守规矩,刚刚在藏春宫我像个木头一样,生怕母后有一点不快,到了您这里,我才能快活地做自己。”
赵玉梳越说,赵寅就越开心,这个女儿贯会讨他喜欢。
赵寅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小六,你过来看,这几个字,你看中了哪个,朕好给你取字。”
女子十五及笄,可以正式取字了,不过取字这件事本没有什么限制,不论男女,只要父母愿意,什么时候取字都是可行的。
桌案上一共摆着三张纸,每张纸中赫然写着一字,磅礴大气,婉若游龙。
赵玉梳左看看,右看看,思虑片刻,伸出手指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字,道:“我选这个。”
赵寅随口问她:“何以选它?有何因由,说给朕听听。”
赵玉梳直起脊背,开始侃侃而谈:“第一个字‘瑟’,为乐器,似琴一般,通常有二十五根弦或十六根弦,瑟弦容易颤动或者折断,若是形容人的话,便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反正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第二个字‘珞’,通常指一种用珠玉穿成串,戴在颈项上的装饰品,而我也不想终其一生只是他人的陪衬和装饰,我来尘世一遭,便要痛痛快快的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