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莹连上前敬酒的资格都没有,因此也没能瞧到这位与她同姓的宸妃娘娘是如何的高贵典雅,艳压群芳,只是多少有些羡慕——姑母教了她和阿笙许久,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了心思,还叫太子娶了那有名的悍妇之女。
还不如一个孤女命好,刚刚入宫选秀,就被圣上瞧中选为皇后,要不是群臣反对,哪里会止步于一个宸妃,宸字往往只有天子可用,从不曾做过嫔妃封号,圣上这样抬举她,万一将来这个宠妃有了皇嗣,自己的位置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苏笙头一回坐在高台之上坦然俯视众生,底下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但是那些人却不敢直视自己的容貌,她像是超脱于众人之外,连心胸也变得宽广起来,即便是见到阿姊和那位曾经叫自己心生不满的地藏奴,也没有太多的感触。
圣上见苏笙有些愣神,悄悄在案底下挽住她的手,“可是累了,要不要朕散了宴席,同你一起回去?”
“不用的,您过生辰热闹些才好。”
苏笙为他夹了一箸肉食,柔声道:“您喝了这么多的酒,还是得吃些东西,仔细伤胃。”
圣上看着她夹来的鹿肉,心知这姑娘恐怕连自己夹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却还是故意逗人:“宸妃放心就好,朕今日虽饮了酒,但还不至于不能行事。”
真醉了的男子根本就不能人道,圣上既存了与她温存的心思,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失了分寸。
酒过几巡,天子看似不胜酒力,便生了退意,这一场隆重的寿宴比之从前早结束了一个时辰,圣上携了宸妃回转后宫。
圣上醉后大约也有些不讲道理,紧握了宸妃的手登上御辇,手上用了些力气,不许她稍有推辞,臣子们不好惹怒饮醉的君王,识趣地没有说起嫔妃当却辇以示与皇后有别的事情,恭送着帝妃登辇远去。
内侍们抬着宫妃所乘坐的步辇在后面跟着,苏笙被圣上揽在怀中,心里稍感忐忑,她依偎在圣上身前,偶尔无聊才会启开窗扉眺望窗外景色。
夜间的太极宫灯火璀璨,远处还有铁树银花,绚烂的金弧划破天际,美得无法言说,只是看着看着,苏笙却觉出些不对。
“圣上,这不是去千秋殿的路。”
苏笙微感惊异,御辇所行之处极为陌生,看着去路,既非圣上的太极殿,也非她所居住的千秋殿。
皇帝的醉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然不见了,他温柔地凝望着自己心上的女郎,“朕同你今夜到甘露殿去。”
苏笙没听女官讲起过封妃有这一项流程,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但等车驾到了甘露殿,苏笙就知道圣上此举是何意思了。
甘露殿已经搭好了青帐,红毯从宫门处直接延伸到了大殿,宫院之内彩灯张结,还备了许多要洒在红毯之上的五谷杂粮与米袋马鞍。
这些与天子封后的高雅典仪不同,处处透露着民间的气息。
“朕暂且不能给你后位,但其他夫妻之间应有的事情,朕却是给得起的。”
圣上执了新婚郎君所用的弓箭,连射三箭后才在她眉心印下一吻,从内侍的托盘上取了团扇与木棒放在她手中,“朕闻民间有‘下婿’之俗,‘催妆’与‘障车’是来不及了,夫人不嫌弃,就先从这处开始罢。”
下婿是女方家中的女客要拿了木棍轻轻敲打新郎,告诫新郎婚后不能欺辱新娘子,但天子地位尊崇,谁也不敢损伤御体,此处又没有苏笙的亲眷,也就只有苏笙才能打皇帝了。
苏笙犹豫地执起木棒,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这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君主,是她一辈子要相随的人。
她轻轻在圣上的腰间敲击了一下,眼中忽然流出泪来,哽咽的声音与眼前欢乐喜庆的氛围并不相符。
“圣上,您以后可千万不能欺负我。”
第56章晋江文学城独发
圣上将她手中的木棒放到托盘中,轻轻拭去她面上泪痕,柔声安抚道:“傻姑娘,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年长她许多,苏笙伏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便止住了自己的眼泪,但可惜孝皇帝与大圣皇后均已不在,而她自己的爷娘又当不得皇帝的叩拜,行拜礼的时候暂且省去了那一环,内侍与宫人们将帝妃引到内殿,正殿缀满新婚大红颜色,苏笙安坐在百子千孙帐内,面前的团扇才得以除却。
两人分别沐浴过后,圣上吩咐人拿来了金剪,他取下了一支苏笙头上的金钗,从两人头上各铰了一缕青丝,以红线相佐系成绦子,苏笙看圣上编的精巧,面上讶然:“您还会打这些东西呢?”
“学了两日要是再不会,那朕成什么了?”
圣上叫人拿了合卺酒过来,他将青丝放在两人的枕席下压好,“席上的酒不算什么,咱们喝过合卺酒,也就是至亲夫妻了。”
一对雪白的鹦鹉并立在笼架上,歪着头看这对男女,突然也蹦出几句“百年好合”
的吉利话来,苏笙一时羞怯,想要起身抬手把它们的口合上,然而圣上却按住了她。
“它们学舌学的又没有错,”
圣上语带笑意,“今日这样高兴,就叫它们留在这里罢。”
内侍监与宋司簿各呈了一瓠瓢放在案几上,喜瓠上以红线栓连,寓意永结同心,宫人将酒液缓缓注入其中,分别奉给皇帝和宸妃,两人同举饮尽,内侍与宫人道了恭喜才鱼贯而出。
苏笙见圣上一直在瞧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刚饮过酒的缘故,她觉得这双眼睛怎么就这样叫人心动,像是永远也不会厌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