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笙微恼,这人到了宫外,少了那层天子冠冕带来的束缚,人倒是愈发不正经起来,要是叫那些朝臣知道平常端方持重的君王私底下的模样,怕是胡须都要被气掉了。
“听见便听见了,”
圣上无意识地往那牡丹锦屏处看了一眼,“难道世上还有能议论我的人吗?”
太子像是骤然被人在心头插了一把刀,而后又被泼了一盆冰水,他听了这话心下凛然,口中发涩,圣上说的不差,天子活着的时候,天底下哪有什么人敢议论皇帝情场上的风流趣闻,反而是他,会被天下人当成最大的笑话。
这就是君权带来的好处……他曾经凭借着权势随心所欲,然而面对手握天下的皇帝,他的这一点心思和计谋还是显得不够。
储君储君,只距那位置半步之遥,然而只差半步也是天差地别。
圣上的发间并无几根白发,苏笙知道皇帝原本就是在逗弄她,也不肯去认真数,“我哪敢有这个意思,分明是您自己这样想的。”
“既然不敢,那便是想有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您怎么说。”
苏笙将琉璃花钗放回了托盘中,负气道:“反正这里也没有能入您眼的东西,那就叫人全拿出去罢。”
“我记得你生于仲春,正是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今年的生辰礼也不曾给你,这东西倒也勉强应景,权当补上。”
圣上笑着将那支钗簪回了她的发间,又从那托盘中寻了一套样式相近的饰物与她佩上,“将剩下的都送回去,叫店家算好银钱,你付了就是。”
“您不是嫌不好?”
苏笙被他打扮了一番,不免嗔人,“怎么又肯替我买了?”
“你喜欢的东西,哪里会不好?”
圣上无意间抚弄她耳垂边的黄水晶坠饰,“像你这样年纪的姑娘,确实还不需要华艳夺目的外物点缀富贵,反倒是琉璃烟水晶之物更为适宜。”
屋内的侍从应了一声是,隐隐听着像是内侍监元韶的声音。
来这里的客人目光挑剔的有很多,但是在银钱上基本没有太过计较的,掌柜听这意思,贵官和夫人应该是已经选好了首饰,正要应声进去收拾领赏,却被和永宁县主一同来的郎君拽住。
太子的手忽然就变得无力了起来,他随手在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给了掌柜,轻声吩咐道:“不必了,管好你这张嘴,沁娘,咱们走。”
永宁县主不明所以,但是这毕竟是太子,她平常是任性了一些,然而当东宫的脸色难看到这种地步,永宁也算是知情识趣,什么也没有说,轻轻提了裙摆,像是做贼一般同太子出了这鸣玉楼。
她大概猜到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然而永宁县主见太子那紧锁的眉头自从听了那贵官说话之后便一直没有松开,不知道该不该问。
“沁娘,”
太子漫无目的地走到了附近的一家店,他甚至不知道这店里的货架上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只是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找到一处地方坐下,有热情招呼的伙计送了两盏好茶过来,太子的手握着茶盏,过了良久才开口,“今日孤有些急事要做,一会儿叫侍卫护送你回去,今日原是孤的不是,改日亲自登门,向你和姑母赔罪。”
改日……太子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要是被圣上知道自己撞破了他与长乐郡主的私情,自己这个太子有没有来日还是两说着。
“三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太子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宁县主实在是想不明白,朝中哪位官员能够叫太子畏惧如斯,她试探着问道:“难道是那位今日出来与民同乐?”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圣上才能叫储君退避了……要是说圣上想带宫妃出来游玩解闷,随便借个官员的名头,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永宁县主随即又有些怀疑自己这个想法:“我没有听阿娘说过,圣上有过宠爱的女子啊?”
她被养在深闺之中,只是在宫宴上遥遥见过圣上,还不怎么敢抬头仰视天颜,隐约记得皇帝是个不苟言笑的男子,说起话来不急不慢,皇亲宗室之中的女子,即便是陵阳长公主都不敢在君前肆意,这样的君王,实在不能与刚刚同女子调情的贵官联系到一起。
“难道是陛下在宫外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养在外面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