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愈寒凉,昏黄的灯光摇曳,晃得元彤儿睁不开眼睛。
酒喝多了,喉咙就有些痒。
她喃喃了两句,没有人搭理,便强制着自己昏昏醒了过来。
窗外忽的吹来一阵风,将她身上披盖的衣衫吹落,她这才现自己竟还在船上。
船舱摇晃,她十分艰难的将那外衫捡起,来不及多想,踉跄着向外面走去。
四处挂满的薄纱漾起。
她恍惚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人,身穿一身靛蓝色的外袍。
她以为会是曲白鱼,但是这件素白的外衫又让她糊涂了。
撩开船舱的薄纱,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
元彤儿总觉那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却又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那个身影背对着她坐在船前,一头乌黑的青丝从头顶倾泄而下,静静垂在身侧的甲板上。如一条墨色的长河从九天之上延绵人间万里。
他单薄的身子只着了几层浅白的薄衫,和墨一同倾泄在甲板上,如烟似雾。
“这是你的吗?”
元彤儿将外衫递了过去,问道。
那人回头,有风淡淡吹过,墨微动、衣衫翩跹。
白皙的脸精致如瓷,他有一双十分淡漠的狐狸眼,此时微微弯着,并不着急回答元彤儿的问题,只淡淡问了句:“殿下醒了?”
他转过来的时候,元彤儿却又觉得不认识了。
“你是?”
她说着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不及躲闪踩到了那外衫,瞬间倒向了甲板。
那人眼疾手快,顺势将她接在了臂弯里,与她一同倒了下去。
男子精致到极点的脸近在咫尺,墨色的长滑落到了元彤儿的脸上,凉丝丝的。
元彤儿像是忘记了思考,任由自己整个倾倒下去。
后脑被男子宽大的手掌接住,才不至于摔在甲板上。
男子秀美的眉头忽而蹙起,应是磕到了,但只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夜色早就深沉,长街上只剩下了长明的街灯,绕城河上也只稀稀落落的还有三两只未熄的灯火。
甲板坚硬,却并未伤到元彤儿半分,但酒也只醒了三分。
“你的脸色太白了,再穿着素白的衫子,更没气色。”
她说着摸上了男子白皙的脸,似乎在研究他为何会这么苍白。
本应是十分旖旎的画面,却因她透彻的目光并不让人不适。
男子也没有因为她的举动而感到异样,只轻声笑着任她摩挲。
“那殿下以为,我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元彤儿顿住了,余光忽然飘到了船舱里挂着的一幅水墨画。疯劲儿借着酒劲儿,她拉着男子回到了船舱中。
“起手书天地、落墨画人间……
今日本宫便赐你一场——天地人间……”
她说着扯起了男子洁白的衣袖,另一只手也早就将毛笔舔饱了墨汁。
她是不懂作画的,只是一时兴致上来了,也想挥毫泼墨。
男子甚至还未弄懂她要做什么,自己衣袖上便已初现了苍山雪景。
他这才知道她想要在自己的衣衫上作画,心中顿时生了一股莞尔,便也替她扯好了自己的衣袖、静静的看着她画。
昏暗的灯光洒在元彤儿精致的脸庞,斑驳的影子与墨痕相应成趣。莹白如玉的纤手紧握年代悠久的狼毫笔,毫无滞碍的落笔。
风穿过船舱的窗,撩起她鬓角长长的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