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淅淅沥沥的。
春风微凉,花圃旧壤冒新绿,路边柳枝婀娜地摇摆着,整座校园变得清新诗意起来。
向时州立在教室窗前,眯眼眺望着远天的乌云黑霾,冬季残存的落叶仍在飘零,他一时分不清当下是春是秋。
对面校区正在营建的教学楼仍是一副泥灰土墙的模样,高耸的梯架横梁上,有施工队还在穿着雨衣来回检查走动,据育才高中的校长说,这栋楼要等到大后年才会彻底竣工,那时他们这一届的学生早已经不在。
向时州淡淡一笑。
无所谓物是人非,不在就不在,谁又能和谁产生永久的羁绊呢?
明天又要考试了,高二下学期似乎过得格外快,因为不会再有新课,轮番枯燥的复习和遨游不尽的题海,令每个最初干劲十足的人都变得疲惫懈怠起来。
这周他们班有好几个请长假的,感冒发烧的、起疹子的、同学闹矛盾的、因成绩波动太大心态崩了突然抑郁的、见别人回家自己也想回家修生养息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那便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普通高中生高考倒计时日常,在学校崩溃、回家疗愈、然后继续回来接着崩溃、再回家疗愈……
那么,如果一个人没有家,他又在靠什么疗愈?
向时州从裤兜伸出一只手,将面前紧闭的窗户拉开半扇。一阵清风吹拂过来,惬意丛生,他轻叹一口气,心脏微微颤动着。
楼下经过几个打伞的女生,欢声笑闹着踩过被雨水洗涤干净的红砖甬路上,她们从小卖部朝这边走来,手里各自拎着一兜零食。
其实友情就挺好的,他想,友情一般比爱情要长。
“向时州,有人找。”
身后一道女声,向时州回头,化学课代表冲他笑笑,让身指了下前门口。
前门口没人,想必是等在楼道,不过她作为知情人士笑得那么八卦,显然来人是……
浑身的血液迅速翻涌起来。
向时州冲她点了下头,快步朝外走去。
前几天盛路阳生病,他照顾那人到半夜,自此,对方就开始蹬鼻子上脸,盛路阳第二天课间发短信要他再陪着自己去医务室打针,不然就上来拽他,向时州回复了句“今天作业多,没空”
,盛路阳还算识相,就没再强求。
重点班比普通班压力大,临近考试,盛路阳没再联系他,连续几天都在埋头刷题。那人中午也不去食堂了,午自习打铃前十分钟,生死急速冲刺去小卖部买面包——六块一个的蔓越莓长条面包。
向时州也买回来尝过一个,难吃的要死,但很管饱,可以撑到盛路阳晚上放学。
那人走得也很晚,尤其是昨天最后一节物理课,盛路阳因为做卷子马虎,写错了一个最基础的加速度公式,刚巧物理老师就是班主任,罚盛路阳站一周、抄速度那一章节的所有公式八百遍,第二天早上就要交。盛路阳放学后就开始在教室里抄,写完后才走,保卫处的人差点给他关在学校里头。
那张卷子是盛路阳生病那两天做的,想来是精神不振,一时糊涂,向时州觉得二班班主任未免太过严格,四十五人的班,还没他们六十八人班的班主任会关心学生,罚站就罚站,长个教训就够了,八百遍——净整这些没意义的流水线工程。
“嗨!”
向时州前脚刚踏出门槛,来找他的人从楼道的玻璃窗上看见他身影,立刻转过身,招手冲他笑着打招呼。
一颗火热跳动的心瞬时跌入至冰点。
向时州走上前,神情复杂地盯着对方。
“咱们见过,好几次,”
秦玉有些紧张,“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