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有冤枉周太尉,这位鼎鼎大名的周太尉是真的有谋逆之心,前世太子一脉就是捉到了证据,才让昔日风光无限的继后一脉惨然落败。
当初审这个案子的自然是廷尉,而楼北望作为廷尉大人的得力助手,也参与了这件大案。
燕宁如今提起,不过是推一把,让时间线提前罢了。
她沉吟片刻:“我接下来的话,阿兄若是感兴趣,就当真,若是不感兴趣,就当是今日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一个时辰后,把楼北望给她的银票在衣袖里,沉甸甸的金子和银子还有两大筐漂漂亮亮的柿子装上马车。
她钻进车内,这才当着马车夫的面大大方方的和后者告别:“孤要回去了,太学下月初二才休沐,祝楼大人万事顺意。”
燕宁看了一眼楼北望的小院子,把车帘放下,坐稳后吩咐马车夫说:“回宫吧。”
楼北望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缓缓离开,在小院子里来回踱步,反复思考燕宁之前说的那些话。
先前燕宁说,来给他送政绩,他确实没当回事,直到燕宁说出周光的名字。
于天子而言,廷尉就是监听百官的耳目,他们主要是为了皇帝做事。所以在百官之中,廷尉府的名声并不好听。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楼北望会选择诏狱,一是因为他并不在乎能不能有好名声,只在乎能不能尽快的掌控权力。二是他和楼家关系不好,无依无靠,在立场上更倾向于天子,愿意做个只拥护天子的孤臣。
楼北望从小过得太惨,所以他渴望力量,渴望权利。
当初燕宁那么生气,楼北望还是果断放弃做燕宁的伴读,在明面上和对方闹掰,也是因为如此,这是为了向当今皇帝投诚。
但楼北望实际上对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天子也没有太多忠诚,他不是那种迂腐的文人,天生反骨,不吃忠君爱国那一套。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燕宁对他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却丝毫没有背地里举报对方的想法,反而十分配合。
横竖都会有天子上位,比起支持那些和他没有什么干系的人,他当然是更倾向于燕宁。
但是倾向于燕宁,不代表对方可以把他当个傻子糊弄。
要不要相信燕宁的话呢,可她天天待在宫内,哪里能够知道周光这么多的秘密。那些细节说的有模有样的,有些话甚至像是燕宁躲在人家床底下偷听来的一样。
楼北望理智上觉得燕宁可能是在捉弄他,然而情感和直觉却驱使他去相信燕宁。
阿宁确实没有骗过他,应该也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情骗他。
燕宁对他说了很多关于周光的秘密和细节,最后还给他留了一个锦囊,说是如果他打算查周光,就打开,要是不打算的话,就把锦囊丢火盆里烧了,就当是她今日只是为了来借点钱的好了。
想了又想,楼北望下定决心,然后松开攥的紧紧的掌心,里面躺着一个扁扁的锦囊。
周光如果倒了,对楼北望确实好处不少。一方面是对他的仕途有力,一方面也是为楼家减少一个敌人。
楼北望确实厌恶自己的亲爹楼危,但后者也好歹是他的亲爹,那份血缘关系在外人眼里是无法断绝的。
哪怕他并没有依靠楼危什么,可像周家的人,就会把他视作楼家的利益共同体。
这也是燕宁选择把周光的事情给楼北望的原因,周太尉一脉,和楼家想来不对付。
楼北望到底还是打开了那个锦囊,锦囊里只有一张图,图上一座山,山上一个小箭头,画着的是铁矿石。
山里有很多带着头巾挖矿打铁的百姓,而图边上唯一的一行字,写的是矿山的详细地址。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楼北望不可能拿周光如何,但是找证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人家私下里说的话,只要本人不承认,那就不能当证据。
太尉府守备森严,楼北望也不可能冒险去人家家里找证据。
但是矿山是真的话,那就是轻易挪不走,而且取证难度大幅度下降的铁证!
008
出来见楼北望的时候下了雨,次日就出了大太阳。
天晴正是将洗衣物的大好时候,一大早,大宫女吉祥把燕宁从宫外带回来的衣物送去清洗,却在脏衣篓里发现了那一方并不属于自家殿下的手帕。
手帕是灰色的,没有什么女子的香气,反而带着淡淡的羊肉香和龙脑香的气息。燕宁宫中常用的是青木香和沉香,龙脑香太凉,很少用到这个味道。
时下贵族都熏香,燕宁也一样,所以才说宫里的钱不经花,给的不少,可是开销也真的大。
“殿下,这帕子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
燕宁看了眼:“是楼北望借孤的,和孤的衣物一道洗了便是。”
她喝着早上的排骨粥,想起来什么,吩咐了一句:“待洗好了,把那帕子装进箱子里,放两颗平时用的香丸。”
属于她的独特香气沾在帕子上,下次再找机会还回去,是非常好用的表示亲近的手段。
她那日的交心和展露脆弱,再加上回忆往昔的招数,显然是拉近了和楼北望的距离。
但是就像是她说的,人是会变的。至于两人旧时的情谊,确实是真的,只是情谊这种东西,经不起几次消耗。
光靠小时候那点事情和伴读之事带来的愧疚感还不够,那点燕宁都觉得稀薄的旧时情谊对一个掌控权柄的男人来说,太脆弱了。哪怕往日的交情再深厚,多用几次也会被磨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