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猛丸知道自己不过是庇护十六夜的一个幌子,不过在怎样也想不到,与公主私通的竟然连人类都不是!得知此事后,他满目通红,恍若地狱里的罗刹,那阴毒与怨恨的眼神让人胆战心惊。
“怎么会有人恶心到与妖怪私通?”
他一字一句的愤怒地咆哮着,“这座城里最尊贵的公主,竟然下贱到去给一个妖怪生孩子!”
刹那猛丸虽然一向喜怒形于色,但海生花从没见过他如此暴躁凶戾的一面。后来才得知,他的父母就是被饥肠辘辘的狼妖吃掉丧命的,所以他自幼便对妖怪有一种疯魔偏执的恨之入骨,对于亲近妖怪的人类也抱有仇视。后来成为将军,他变得格外嗜血凶残,几乎不眠不休地寻找妖怪的踪迹。
此后,他每每看向十六夜的目光恨不得要把她拆吞入腹,将其碎尸万段。吓得十六夜躲在海生花身后,看着昔日护她于水火的将军今日血海深仇的模样,泪水涟涟如雨。
海生花的直觉告诉她,刹那猛丸会做出什么惊天骇人的事情来,自己却又无计可施。
真不敢想象刹那猛丸要是知道她和犬大将也偷情过以后会有什么反应,那时,她可能会同时被他们两个千刀万剐吧。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三月初十过后,海生花分娩,母女平安。在这以前,大家认为一大难关,纷纷愁叹。岂知临盆并无多大痛苦,真是无限欢欣。
刹那猛丸也安心了,产后各处纷纷前来祝贺,排场异常盛大,礼品十分隆重。
他到海生花的房里来看视,但见她身穿白衣,抱着婴孩,俨然是个母亲,那模样真是可爱。他没有见过女人生育,此次看到了,觉得非常稀罕可爱。
海生花紧紧把孩子抱在怀中,她那样小,脸上通红,肌肤都有些皱皱的,像只小小的柔软的动物,眼睛微微张开,真是像极了她自己。她那样轻,那样温暖,海生花喜极而泣。她的女儿,这是她的女儿啊。
藕官指着乳母道:“这是小姐的乳母。”
那是一个健康端正的妇人,皮肤白净,身体也壮硕。
海生花终究是产后无力,抱了片刻就有些吃力,却仍是舍不得放下。
刹那猛丸给孩子起了名字,叫“柚木泽”
,从海生花手中抱过女儿,目光疼惜,紧紧搂在怀中,微笑如一个十足的慈父,逗了她柔声唤:“柚木泽,柚木泽——”
他对女儿的样子,的确是异常疼爱的。
柚木泽不是男儿身,自然不会卷进官场之争,有了父亲的一点疼爱,足以让她不致沦落被人轻视。
刹那猛丸一味看个不够,玉皎夫人亦近前端详良久,凑趣道:“将军请看小姐那额头和下巴,女继父貌,简直和将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真像极了。”
这是海生花第一次感受一个母亲看着新生儿的喜悦。这个孩子,她千难万苦才保住了她,生下了她。
刹那猛丸连连笑道:“今日葛生夫人院中上下侍从各赏半年月的月例,绸缎十匹,也算赏你们尽心服侍主子的功劳。”
这天天色阴沉的厉害,乌云蔽月压顶,一道闪电划过搅如浑沌的长空,打得屋顶噼啪作响,雷声滚滚,仿佛要劈碎天幕,将大地撕裂成碎块,天昏地暗得令人窒息。
海生花睡的很不安稳,梦见孩子不断挣扎哭闹,向前面的阴影里跑。她拼命地喊,求她停止,可是她就是不听,越叫越跑得快,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她想追过去,可是身体就像灌了铅一般,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她在冷汗淋漓中惊醒,一颗心仍跳得飞快,好像随时都会蹦出喉咙,忙翻身去找床边摇篮里的孩子。
暗夜里,榻边站着那人的身影模糊不清,即便闪电偶然穿过云层照耀出了他疲惫的轮廓和凌乱的银白发丝,却依然照不清他被阴影笼罩的脸庞。
“犬……犬大将?”
海生花惊愕地望着他,下意识护住怀里小小的女儿。
他没有应声,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一双太阳一般辉煌明澈的眼睛中充斥着难以言状的悲恸,喉结动了动,呼吸声渐渐从刚出现时略微的急促转而平静。
“做噩梦了?”
犬大将轻声询问,声音有些嘶哑,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她点点头,他便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默默地伸手替她拢了拢被子,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眼中闪烁着喜悦、感慨与心痛。
“你的身子怎么样?”
犬大将把手中拿的一个包裹放到矮几上,“这是雪山颠的雪莲花和灵芝草,排恶露的效果最好,你叫他们用桂枝熟水煮烂,每日浓浓地煎了喝下去,恢复就快了。”
海生花有些拘谨地点点头,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纵容桃姬磋磨十六夜的事,一时拿不准他是不是来找她算账的。
犬大将附身去看那孩子,小小的身子,纤细的手指,通体红润。额上稀疏几根柔软的毛发,眼睛尚未睁开,本能地避着光线。
“快回去吧,这会儿雨点很大,仔细着凉。”
她说,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我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他不理会,轻轻从她手中接过孩子,仔细端详。
“柚木泽。”
海生花强装镇定,生怕他瞧出端倪,那孩子完完全全是人类的模样,没有半分妖怪的特征。
犬大将脉脉道:“柚木泽,好名字,别的也就罢了,她的眉眼和你很相似。”
好在孩子还小,眼睛尚未睁开,海生花倒不觉踌躇起来,脸上依旧笑着道:“孩子还小,哪里能看出什么地方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