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马停在不远处低头吃草,时不时传来扫尾响鼻的细微声响。
沈行舟僵硬地收回手臂。
林鹿见他脸色落寞下来,心里莫名产生一瞬间的抽痛,难耐地蹙了下眉,接着就要起身离开。
沈行舟一把扯过林鹿的手,猛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林鹿就狠狠栽进少年人坚实臂弯之中,力气大得令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好似迎面撞上一堵墙。
“我不信……我全都不信。”
沈行舟自欺欺人般贴在林鹿耳边呢喃。
林鹿不容拒绝地推开他,直直盯视那双透着张惶无措的瞳眸,一字一顿说道:“信与不信,我的手上都已沾满鲜血,身背人命无数——殿下贵为皇子,我倒是不介意拖你下水,只是后果,殿下可敢承担?”
沈行舟低了头。
林鹿所言不无道理。
夏贵人和楚逸飞都曾劝他应与林鹿疏远,如今三皇子一派势力高涨,太子忙着四处施压,林鹿身居司礼监高位,明面上同纪修予一样不与任何一方结党,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如何做。
朝堂之上瞬息万变,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鹿死谁手。
若林鹿得势还自罢了,若是在这个关节惹上乱子,谁也不能保证沈行舟会不会被他无辜牵累,毕竟是名副其实的皇子,谨慎避嫌总是没错的。
林鹿见他不说话,默默起身走到自己那匹马旁,翻身上背,一夹马肚颠颠骑了出去。
经这一耽搁,其他人都已走远,林鹿百无聊赖地独自乘马走在平缓的坡路上。
痛到极致再不会痛,只会余下空洞的麻木。
这便是林鹿此刻的心境。
他一手松松拽着缰绳,另一手捏了捏眉心。
不得不说,这些年过去,沈行舟的真心相待不是感受不到——甚至直到方才故意落马,沈行舟也是下意识将林鹿护在怀中,心甘情愿充当缓冲肉垫——林鹿身上毫发无伤,连处磕碰也没有。
这些年的经历,林鹿从未自怜自艾过,也从不自诩是无奈为之的受害者。
正如他所说,自从受纪修予蛊惑手刃猫蛋之时,他便再也回不了头,与沈行舟,其实早已各奔殊途。
为有朝一日报仇雪恨,林鹿甘愿蛰伏污泥隐忍积蓄;而沈行舟则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虽大概率无缘皇位,但无论是谁哪位兄长继承大统,以沈行舟的无害程度,在他们手下讨个闲散王爷的虚衔,活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若是与林鹿牵扯不清,那几个如狼似豹的皇子,可就不一定会放过沈行舟了。
想到这里,林鹿望向前路的眼神一瞬变得阴翳——他不想用“为沈行舟好”
来解释今日的行为,反复在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己仅是因为沈行舟留之无用才弃他而去,绝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绝不是。
软弱的善意只会害死自己。林鹿恨恨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