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绮四下看着,迟疑道:“姐姐,这里不好吗?”
自小到大,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的住处,也没吃过这样好的糕点,刚醒来时还以为是在梦中。
她终归年纪不大,这些年又一直被容锦护着,没什么心计,许多事情难免想不明白。
容锦捏了捏她的脸颊,语重心长道:“锦衣玉食诚然是好,可小绮,这些都不是我们的。”
不是自己的终归长久不了,更不该生出贪恋的心思。
容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顺势倚在容锦肩上,小声道:“那我听姐姐的。”
容锦一直在沁芳榭留到深夜,哄着容绮睡下,这才回了听竹轩。
等到沈裕病情彻底稳定下来,颜青漪便会带着容绮一道出城,届时想再见就没那么容易了。故而容锦但凡能寻着空,总会到沁芳榭来陪她。
沈裕看在眼中,倒也没为难,由着她去了。
等到要回伯爵府这日,容锦早早地起身梳妆。
她昨日寻了个机会,试着探了苏婆婆的口风,知道沈裕回伯爵府应当是探望重病的老爷子,便没打扮得太艳丽。
但又不宜太素净。
故而挑了件天青色的襦裙,绾起长发,插了两根寻常样式的簪子,一副温婉模样。
可沈裕却仿佛没什么忌讳,穿着墨色的袍子,衬得他尚在病中脸色的愈发苍白。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容锦总觉着,他的眼神要比寻常更冷淡。
不像是探亲,倒像是……讨债?
容锦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
从别院到伯爵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途中,沈裕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容锦看出他心情实在不好,更不会出声打扰,就这样安静地等了一路。
直到马车停下,成英低声回禀了句,沈裕才终于睁开眼。
他并没立时下车,看向
()欲言又止的容锦:“你想问什么(),直说就是。
容锦已经习惯于沈裕总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道:“奴婢思来想去,还是斗胆问一句,这回您想让奴婢如何应对呢?”
从前对着明安郡主,容锦很清楚自己要扮演什么角色。
可这回却是一头雾水,生怕自己一个疏忽给演砸了,叫沈裕原就不妙的心情雪上加霜。
沈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你平时那般就够了。”
容锦愈发茫然地看了回去。
“当个听话的小哑巴。”
沈裕眼中有些许笑意掠过,像是水面泛起涟漪,但转瞬即逝,随即平静下来。
容锦一愣,总觉着这话仿佛带了点打趣的意味。
但她也顾不上多想,连忙跟上沈裕,在他下车时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
虽说沈裕乍一看与常人无异,但容锦朝夕相伴,对他的身体情况再了解不过,知道这不过是他一贯强装出来的罢了。
他这个人,极不喜在外人面前示弱,就算打落了牙齿也要和血吞下去。
面前的伯爵府极为气派,整座府邸足足占了大半条街,朱漆正门上高悬着太|祖皇帝御笔亲题的匾额,龙飞凤舞,气势十足。
容锦一见这架势,想起从前逃出的黎王府,加快脚步跟紧了沈裕。
沈裕位极人臣,但常住的别院与他身份并不相称。
那是当年沈夫人留下的宅院,伺候的人大半也都是阮家旧仆,与伯爵府这样的世家大族相比,可以说是松散了。
如今踏入伯爵府,容锦愈发觉着像回了黎王后宅,规矩森严,说话声音大些都是错,稍有不慎便会遭罚。
沈裕在伯爵府住的是父亲留下的西府跨院,并不常到这边,他这回回来,未曾提前知会过,以至于府中仆从见着他的反应也都如出一辙——
先是诧异,随后忙不迭地行礼问安。
容锦跟在沈裕身后,一路看过来,从众人那恭敬却微妙的态度中,窥见了沈裕与伯爵府的疏离。
沈裕常居别院的确是有原因的。
此处虽姓沈,但并不是他的家。
而就算不回头看,容锦也能感受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异样视线。
沈裕在外养了个外室的事情曾传得沸沸扬扬,如今领了个女人回来,她的身份不难猜,背后必然少不了指指点点。
容锦偏过头去看沈裕,只见他目不斜视,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怎样的情形都不能叫他动容。
也是,沈裕若会被风言风语左右,当初就不会冒大不韪将她带回别院,自毁多年清名。
容锦定了定神,抛去心中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