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再说话,一段窸窣的杂音后电话就这么结束了。
何乐捏着嘟嘟响着忙音的手机感到奇怪,不过他没有过于纠结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他们晚上做小吃生意的通常也带着送外卖。不是通过外卖平台的外卖,就是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出去,小吃街附近三公里内想吃小吃但不想下楼来买的,何乐他们会给送过去。所以这通电话可能是哪个食客打来的。
大概是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插曲过后,何乐空落落的心好了点。
就先这样吧,得先把自己的问题弄明白了,才能像以前那样好好地和林珩生活啊。
抵着床头坐起来,何乐看了会儿床上另一边的枕头,然后伸手拿起抱进怀里。
枕芯间还留着几许林珩身上的气息,是一种香水混合沐浴乳,馥郁又清香的味道。何乐不舍地闻着,独自消化着与人即将分别的惘然若失感。
周一那晚过后,林珩便没有再回来过,他再次回家,已是三、四天之后的周五。
何乐这几天依旧在坚持出摊,他倒是没再出错了,因为孙胜一得空就在他旁边念叨。而且,悬着的石头已然落下,面对既定的事实,他在做出选择后也不再那么的胡思乱想,人也就没有那么恍惚了。
不过何乐精神劲儿还是不够,晚上十点多他就得收摊回家歇着,不然后半夜就跟少了一魂一魄似的意识极差。哪怕是生意最好的周五,何乐也得为了身体放下生意。
骑着小吃摊车进小区停好,何乐刚下车准备搬东西,林珩从一处阴影里走出来,带着浑身的烟味向何乐走近。
借着路灯,何乐皱眉看了眼那阴影下的成堆的烟蒂,心头顿时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痛。
“这几天还在出摊?”
林珩走过来,声音是被烟熏太过了的低哑。
他接过何乐手里的东西,何乐没拒绝。
何乐视线从远处垂落回眼前,只见林珩衣袖挽上去的小臂是一个又一个被蚊虫叮咬出来的包。他淡淡地嗯一声,才抬眼看林珩的脸。等他看清林珩的脸,扎在心头的针又刺深几分。
林珩的眼底全是血丝,眼下也是一片疲惫,就连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长势也很憔悴。
何乐立马转身往单元楼里走,他转移注意力问道:“你这几天,歇在哪儿啊?”
林珩每月工资都交给他,身上只有一点零花钱,这几天没回家,住在外面也不知道钱够不够。
林珩搬着东西跟在何乐身后:“公司附近的旅馆里。”
何乐没接话,他垂在腿边的手紧了紧。
“你手上和膝盖的伤好了吗?”
等电梯的时候,林珩并肩站在何乐身边,他侧过脸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何乐脸上。
何乐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低了低头说:“差不多都好了。”
林珩笑笑:“那就好。”
此后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都没说话。何乐的余光里林珩一直侧着脸,何乐便一直低着头,直到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以往一起回家总是有说有笑的俩人,这次谁也没能笑出来。
何乐沉默地打开家门,让搬着重物的林珩先进去。
林珩换完鞋,走到餐桌旁放下手里的东西,何乐换好鞋则先拧开了卧室的门。等他从卧室里出来后,手里多了瓶花露水。
林珩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他头往后仰靠着沙发背,一排溜小红包的小臂挡在额前。
一个黑影盖下来,何乐拿花露水戳了戳林珩:“抹点,手臂上都是蚊子包。”
闻言林珩拿开手臂低头看了看,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被蚊子咬了似的。
林珩又看看何乐,才接过他手里经典版的六神。他没抹,只是把绿玻璃瓶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地看。
两个人总是这么死气沉沉的也不是事儿。何乐想想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回”
可话说一半他又皱眉。
他想跟以前一样跟林珩说话,可有些事情不一样了,这话也没法一样。
何乐顿了顿重新开口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上来待着啊,要在外面喂蚊子?”
何乐没意识到,他说话用词虽不一样,但说话习惯还是这样,总是问题多。
林珩听着凝重的脸色好转些,就连被烟熏哑的嗓子也清润起来:“我九点多才下班的,钥匙落在公司了,过来也没多久。”
说着他朝何乐露出两颗虎牙尖:“我都没意识到自己给蚊子饱餐一顿,你就回来了。”
这两句,林珩都说了谎。
他其实清楚自己在楼下喂了蚊子,他的钥匙也并没落在公司,而是就在车上。
之所以说谎,是因为林珩更清楚,他现在并不是可以拿着这个家的钥匙,随便打开这个家门的身份了。
很奇怪,他跟何乐在一起生活几十年,平时一些没模棱两可的线他没少越界过,他对何乐也没少过犯浑。但归根到底他跟何乐是没有“什么”
关系的两个人,一旦何乐不愿意了,不愿意再把何安的位子留给他,他就必须要拎清现实。所以何乐让他从家里搬出去,他就必须立马明白,这里不再是他的家了。
何乐只当林珩还是爱丢三落四,点头笑笑说:“便宜楼下的蚊子了。”
到这里,俩人又断了话机。
不知道林珩是怎么想的,何乐是不知道该跟林珩继续说些什么。
周一晚上的糟糕情况他们谁都没再提起,但无论今晚说什么,说来说去说到最后都还是逃不掉要继续那晚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