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述同下半张脸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默默盯着明怀镜,并不开口说话,便又是罗述合的声音:“免了,我妹妹有自己的药吃,不用吃别人的。”
说罢,罗述合便从自己怀里掏出药来,递给罗述同。
此地本就安静至极,加之空明泽之前在封门铺吃亏一事,众修士行至这处皆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罗述合一开口便是静水落石,旁人纷纷侧目,却是敢怒不敢言。
雷定渊身在前方,听着后面动静便略微侧头,罗述合直直看着他,眉头紧锁,出口更是毫不顾忌:“怎么,雷门主心中不悦,要上来主持公道了?”
白承之一听这声音便觉得有些头疼,但许久不曾说过话的罗述同却突然有了动静,声音听着虚弱,却总让人觉得有一根骨头在其中支撑:“多谢明公子好意,述同身体已是沉疴旧疾,兄长并无恶意,二位公子见谅。”
明怀镜本来没打算得到响应,听见这声音便是一愣,罗述同再不理睬了,却也并不吃罗述合递来的药。
明怀镜点点头,便转头两三步追上雷定渊,二人并肩行走时,忽然,不知从何处飘来若隐若现的曲声。
雷定渊抬起手,身后众人便停下脚步,皆是凝神去听——
“又向南城凝眸望,天灯游鱼放。”
“春日长,烛火灵香竞芬芳。高堂上,岁岁年年得仙赏。”
“春日仙人携升天,枯后白骨”
一曲终了,最末两句却渐渐颤抖着淡下去了,仿若气息用尽,又似乎只是远近不一。
明怀镜并不作任何反应,只道:“小心些。”
这曲声分不清在何处,似乎并不存在,又似是无处不在,修士们更是警惕,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此时,雾气渐渐散开,因行动而发出的阵阵碎叶声响,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明怀镜抬眼看去,距此大约不过前方五百步,枯枝败叶之上,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
明怀镜眯起眼睛去看,走得愈近就看得更清楚,这两道身影似乎皆是蜷缩在地,分不清是死物还是活物,而这歌声,反倒逐渐安静了下来,再听不见。
见此情景,白承之推敲着之前空明泽修士遭遇,心感不妙,道:“换路。”
雷定渊看着前方的东西,一双淡墨般的眼睛愈发明亮,周身气场都凌厉起来,道:“也许会正中歹人下怀。”
雷通此时来到二人跟前,主动请缨道:“雷门主,白门主,我带些人先行探路。”
明怀镜觉得雷通这般与之前可谓判若两人,打趣道:“怎么此时却不怕了?”
雷通有些无奈,伸手挠挠耳朵:“我只是有些怕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看着觉得有点恶心,倒也不是什么都怕的。”
说罢,雷通便带了几名修士上前去,还未等几人走到那东西面前,雾却突然再次浓重起来,短短一挥手间,便彻底不见人影。
众人一边提神前行,一边等待雷通消息,但雷通却久久不归,这下便是十分奇怪,明怀镜蹙眉道:“按心中计数,我们方才步行,已远远超过了那两道人影的距离。”
可如今不光人影消失了,就连雷通也消失了。
事已至此,便是十分不妙,明怀镜看了看剩下的人,八千明极和空明泽不可无主,那么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便是探路最好的选择,便干脆道:“谢安,随我一起。”
此话一出,雷定渊就知道他要去做些什么,伸手就扣住明怀镜手腕:“不可,雷通消失,此地颇有古怪。”
明怀镜感受到手腕上力度,扭头一笑,温声道:“你在我身上系一根红绳,在这一头牵着,我前去看看,要是有危险我就喊救命,你放心,我不会胡乱用灵力的。”
这方法虽说笨拙,但却是可行,白承之闻言便笑道:“雷门主一定会牢牢牵好红绳的。”
便让修士从百宝囊中拿出红绳,系在明怀镜腰上。
准备妥当后,明怀镜深吸一口气,嘱咐道:“你们暂时不要再往前了。”
便迈入浓雾之中。
自明怀镜消失在茫茫白雾之中后,雷定渊便一直浑身紧绷,看得白承之都不由扶额,终于在半炷香后,一道清澈的光芒穿透浓雾——是明怀镜回来了。
明怀镜毫发无伤,来到众人跟前,神情严肃道:“前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的意思是,连之前看到的路,也没有了。”
闻言,空明泽修士之前道听途说来的小故事皆涌上心头,害怕起来,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明公子,是不是走错路了?”
明怀镜否认了这个说法:“不太可能,因为白门主,雷门主和我都在此。”
不安和焦虑渐渐与浓雾瘴气融为一体,扰乱了原本还可堪堪称得上是沉静的气氛,此时雾越来越大,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搅得落叶漫天纷飞——
突然间,天地寂静,所有声音皆消失不见。
明怀镜一开始便站在雷定渊身侧,身上还系着红绳,还能看见身边人,但四下望去,除开自己和雷定渊,剩下所有人都不见了。
二人反应十分迅速,异变陡生之时,谢安笔与冥芳剑齐齐破开浓雾,眼看是又要聚起,明怀镜火上心头,气沉丹田立刻就要运转灵力强行冲破浓雾,雷定渊却出手将他灵气压了下去,示意明怀镜安静。
明怀镜侧头一看雷定渊神色,便知道他应是发现了些什么。
细嗅,空中浮动着血腥气。
雷定渊抽出冥芳剑,扫开地上厚厚的枯叶腐泥,明怀镜便发现就在距此两步之外的地上,歪歪扭扭写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