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要不是陆离收到过皇甫嵩的书信说董卓这人讨人厌,再加上当时也是陆离自己撺掇着刘宏用这种方式来夺对方的兵权没成功,他都要信了对方这番鬼话了。
但因为这里面这些关窍都是不能说的,所以陆离只能对此回以礼貌微笑。
“司空谬赞了,离虽身处洛阳,亦是常闻司空之勇武,万众而莫能挡。”
陆离表现得挺高冷的,哪怕夸人也没有特别热络,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你夸了我,我就礼貌的回夸你一下那种。
董卓现在也没觉得对方的高冷有什么问题。
任谁得过先帝那等信重之后,都很难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轻易动容,毕竟他早已得到过来自最为位高权重之人更好的待遇。
可以说在知遇之恩这条路上,先帝已经将陆离这里的路差不多走完了。
任谁想要越,都只会成为小丑。
可同样的,正是因为曾经有过那样的情深义重,对比之下如今的备受冷落岂不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哪怕如今刘辩的态度似有变化,可空有尊位实则无权的他能够给陆离什么呢。
皇帝有的时候很值钱,哪怕形若傀儡,只要给人一个好脸色也会让人受宠若惊。
但皇帝有的时候也很廉价,比如说无权的他对着曾经权盛三公的人,他哪里拿得出打动对方的资本呢。
就凭他是先帝的子嗣?
先帝可不只有他一位子嗣。
商业互夸完董卓就热情款待着陆离吃喝,因为还在国孝期间,喝的并非是酒水而是蜜水,然而董卓喝着喝着突然就长叹了一口气。
陆离闻声秒懂,这是重头戏要来了。
如果可以,陆离真的很想要不符合社交流程的装作没有听到,但今天来都来了,难道是装作听不到就能躲过去的吗。
陆离放下手中耳杯:“司空何故长叹?”
董卓一脸诚恳道:“我为侍中而叹,为先帝而叹,更为大汉而叹。”
这话说得陆离都想要跟着叹息了,因为他已经可以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不得不承认,这董卓抛开之后的结局,仅从此时来看,倒也确实是一时之豪杰。
可也不知道这东汉到底是个什么风水,很多人真的得志就爱飘,一个个还半点都不吸取前人失败教训。
现在的董卓还没有成功,所以倒是看起来还挺理智的。
陆离的无奈沉默看在董卓眼中,这显然就是失魂落魄。
他说:“想当年先帝在时,侍中所受信重何其之重,辅佐先帝身侧,所出之计令大汉上下都为之一安。”
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奉承,陆离当时提出来的虽然都不是什么治本的政策,但只是治标也足够让见到疗效的众人为之一振。
就不
说政策本身,就说他们陛下终于看起来要半点事关天下民生的好事了,宦官也被压了压,不少有识之士都是满怀期待的。
谁知一切随着刘宏的死去,如黄粱一梦般转瞬即醒。
“奈何天不遂人愿,竟叫陛下盛年而逝,往昔之改善尽皆烟消云散。”
董卓感叹道:“此我为侍中之叹,为先帝之叹一。”
紧接着,董卓又说:“陈留王年少聪慧,当年圣心默定,人皆有闻,侍中随侍陛下身侧亦当有所知晓才是。”
“反观当今之陛下,继位不过一年,便惹得朝中上下纷乱不止,慢待先帝重臣不说,竟然使得自己在洛阳遭劫,天子之身受阉宦挟持险些流落,此等之事实在闻所未闻。”
“修身尚且不能,何来治国且平天下。”
“有此君主,我为大汉而叹,亦是为先帝叹之二。”
这一番话说下来,人家话里话外都是为了你,为了先帝,为了天下,倒是似乎把陆离的话堵了个严实。
可陆离没有顺着对方的思路来,他看向对方:“司空此言差矣,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离并不觉自己有何值得叹息之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得雨露则喜,遇雷霆则怨,岂是臣子之应为。”
注意到对方眼神逐渐开始冷下来,陆离不为所动,继续道:“陈留王固然聪慧,先帝在时对其也甚是喜爱,可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先帝不幸盛年遭厄,国赖长君,况且大汉立储向来以嫡子为先。
不论立嫡立长,当今陛下皆是不二人选。”
董卓冷笑一声,似乎在等着陆离接下来的话,眸中已然开始点燃怒色。
陆离好似没有听到这声冷笑:“至于当今陛下之修身,离亦不觉有何问题。如今朝中权柄皆在太后与众臣之手,这番陛下蒙难,我等皆要反思己身才是,何能因此而怨怪蔑视陛下。”
董卓之前在朝上见到对方有理有据辩驳御史,还觉欣赏不已,如今这份辩才用到自己身上,可真是谁体会谁知道。
“今日蜜饮佳肴,虽非酒水亦是醉人,司空想来是醉了,离亦有醉意,便不多留了,司空勿送。”
说完,陆离起身朝着对方拱手一礼。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隐约间似是听到了身后桌案掀翻的声音,看来是真的……醉了。
骑马回到陆府,石锤正在外等候,见到陆离回来,连忙上前道:“袁校尉半个时辰之前匆匆而来,一直在等着郎君。”
陆离将马缰交给石锤,快步朝着袁绍等候时待的地方走去。
在室内来回踱步的袁绍听到声音也急忙向前几步迎上陆离,两人入内相对而坐,一时之间竟是无言。!;说着说着,
对方还跟陆离追忆了一下先帝,说什么先帝在时对我颇为赏识,要征我为少府,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来,不然我们早就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