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因何动怒,世瑶始终都没有头绪,不过第二天一早,一切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和平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宁馨照例服侍着世瑶,对昨夜之事只字不提,不过,世瑶却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容易真的过去。
这一日,世瑶不用去秦才人处学琴,内衣物库的管事亲自送来了夏裳料子,绫罗绸缎,无不尽有。一并前来的,还有新衣库的管事和几个绣娘,光是绣样,就带了五六个大本子。
“姑娘,这料子都是太皇太后赏下来的,这些年宫中少用艳色,太皇太后说姑娘不可委屈了,叫奴才捡着好的颜色料子挑给姑娘。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宫里的东西,哪有不好的!多谢公公费心。”
“如何敢刚当姑娘的谢,都是奴才们应该的。她们几个是来给姑娘量身的,量好之后,姑娘再定下款式和绣样,就可以交给她们,新衣库赶着点工,十几日内也就做得了。”
世瑶瞧了瞧这一堆料子,若是将襦、衫、裙、半臂、褙子等物都做齐了,再搭配上大袖窄袖、对襟斜襟以及各色的花边刺绣,就是用上一天的功夫,恐怕也是忙不完的。况且,世瑶向来不在这些东西上头留心,因此只叫量了尺寸,让她们自己去做主。
都安排妥当,那新衣库的周管事却有些为难,“其他的料子都还好办,姑娘若是不喜欢,还可以重做。但是,这几匹缭绫是太皇太后特意恩赏的,奴才们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式,因此不敢擅动,不如请姑娘先留下,什么时候想做了,再叫人送过去。”
缭绫矜贵,每年也供不上来几匹,太皇太后虽然赏了她,世瑶也不敢乱用,于是叫魏紫收了起来。又让宁馨好生的赏了来人,便让他们回去了。
云纤悄悄说道,“姑娘也该自己选些样子,像这样全都交给新衣库,她们哪里知道姑娘的喜好。”
“知不知道我的喜好,有什么要紧!她们最清楚太皇太后的喜好。”
“是奴婢愚钝了。”
“好了,别再说了。”
“是。”
云纤柔顺的应了,随口说道,“眼见着春色将尽,后苑的桃花过几日就要落了,再不瞧瞧,可就要等到明年,姑娘今日正好有空,咱们去逛一逛,如何?”
世瑶也正想出去走走,主要是继续寻找那个刘氏,她前世不曾留意过她,实在不知道这成千上万的宫女里,她是怎么样让皇帝注意到的。世瑶现在除了皇帝赵煦的寝宫,后*宫里像样的地方都去过了,可是半点也不见刘氏的踪影。在她印象当中,刘氏绝对不是粗使的奴婢,并且长得过于妖娆,太皇太后也不会允许她服侍赵煦。那么,她此刻藏在哪儿呢?
只是世瑶进宫以后第一次想起赵煦,五年的夫妻情意,在那一纸诏书中,消耗殆尽了。
“好,也不必太多人跟着。”
世瑶轻声的说道。
后苑的桃花前几日还灿如烟霞,转眼间,却又是落英缤纷之境了。一阵风吹过,更是漫天花雨,恍若仙境一般。世瑶一边走,一边跟宁馨闲话,将入桃源深处,就听见一阵阵呜咽咽的哭声,两人都觉得奇怪,循着哭声走去,只见一个小孩子坐在桃树下面哭泣,花瓣纷纷落下,在他身上积了一层。
看这个样子,他是哭了很久。
世瑶几步走上前去,帮他掸了掸身上的落花,柔声问道,“你是怎么了,为何要在这儿哭啊?”
那孩子抬起头,眼睛虽然哭得红红的,但是丝毫不损颜色,漂亮得全不似个男孩儿。如此情景,就像是捡了个误入凡间的仙童
宁馨看清楚这个孩子,不由的惊道,“遂宁郡王,您怎么在这儿啊?”
世瑶转过头看着宁馨,“遂宁郡王?”
“正是遂宁郡王。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宁馨四处张望,也没见服侍赵佶的宫女嬷嬷。
世瑶见他哭得伤心,心中似有不忍,“郡王这是怎么了,宫里头可是不许哭的呀!是不是母妃不见了,姐姐带你去找好不好?”
赵佶“哇”
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他们说我的母妃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世瑶大惊,没听说宫里有人过世呀,宁馨却低声说道,“郡王的母妃是陈美人,先帝驾崩以后,去给先帝守陵殿了,昨天传来的消息,确实是没了。说起来这遂宁郡王也可怜,四五岁的时候陈美人就出了宫,以后再也没见过亲娘,如今,竟是想见也见不着了。”
可怜这么小的孩子,郡王又如何,如今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世瑶仍记得自己父母过世的时的那种伤心和恐惧,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扔下赵佶。
“陈美人在何处殓葬,怎么没人带郡王前去祭拜?”
宁馨附在世瑶耳边低声说道,“陈美人是在宫外殓葬的,姑娘刚进宫,不了解内情,皇太妃一向与陈美人不睦,太皇太后也顾不到这么许多,底下人自然是得过且过。”
又是皇太妃?世瑶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