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你是不是——”
周北冀有点窘,藕夹子那事不交代恐怕是不行的。苗秀秀在人前装不在意,但是在人后明显对他冷淡了许多。
他当兵这几年,没少看到男兵女兵互相送吃的献殷勤,这往往是很多人交往的第一步,以前别说是夏文竹,别的女兵也不是没给他送过吃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结婚了,再接受她送的食物很不合适。
“是不是什么?”
苗秀秀一心只想着设计图,早就把藕夹子的事忘记到了脑后。她又不是没看到夏文竹给他送饭盒,一来她不在意,二来她没时间。
“耀然说的藕夹子是别人送给我的,我拿到宿舍分给室友吃了,他们以为是你炸的。”
周北冀费力地解释着,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说辞有点勉强。
苗秀秀总算听出点意思,敢情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吃醋才没工夫理他,笑着看他:“别人是谁呀,对你还怪好的,炸藕夹子挺费事的,要拌肉馅、切藕,还要把塞上肉的藕夹放在面粉糊里过一下上浆,再放到油锅里炸至金黄酥脆,火候必须掌握好,不然容易糊。”
周北冀端详着她认真的表情,确认她明明吃醋却装作不在意,之前心里那种忐忑不安瞬间放下了,伸手亲昵地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捏,转身而去。苗秀秀看着他背影两秒钟,心砰砰直跳。每次她想对他视而不见,他总有办法让她的心如小鹿乱撞。
深吸一口气,苗秀秀告诫自己,不可妄动不可妄求,心要入定,入定后一切皆可安。
九点多的时候,周北冀说他回学校去了,不然赶不上明早的训练。苗秀秀本来都想好了把床分给他一半,他忽然说要走,她心里莫名有一丝失落。
周北冀很显然是深谙进退之道的,苗秀秀说要送他下楼,他说不用,他也不再像白天在大礼堂看演出时那样对她表现出亲密,拿上车钥匙他直接就打开家门下楼去了。
苗秀秀独自怅然、纠结,但最终她搁下了一切念头,生活对她这样经历过生死的人来说,顺其自然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第二天中午,周北冀下了训练场也没顾上吃饭就骑车往家里赶。到家以后接上苗秀秀,骑车带她去商场买自行车,两人选了半天,最终选了一辆秀气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
“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饭。”
周北冀对苗秀秀说。苗秀秀点了点头,让他找个近点的馆子。
这还是结婚以后两人第一次在外面吃饭,八几年的饭店基本上都是国营的,饭店里生意兴隆,服务员的服务态度却不怎么样,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位子,周北冀让苗秀秀先坐下,他去等菜。
顾客太多,服务员根本没时间送菜到每一桌,都是顾客自己去等菜端菜,周北冀端着两盘菜和一扎啤酒过来的时候,苗秀秀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
一盘爆炒羊肉、一盘炒田螺,刚出锅还冒着热气,周北冀给自己和苗秀秀各倒了一杯啤酒。
“这还是你第一次带我出来吃饭。”
苗秀秀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杯。
“以后你不想做饭了,我可以经常带你出来吃。”
周北冀叫苗秀秀趁热吃菜,他点的这两样都是出锅最好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夫妻相对而坐,喝酒吃菜,气氛融洽。
苗秀秀看着店里那些人,感叹首都人民生活水平就是高,哪像她老家的穷山沟,好不容易进一次县城,都舍不得下馆子吃炒菜,每次她和她哥都是点一碗素面吃吃就算了,炒菜对他们来说太贵了。
看到顾客里有人穿一身西装,苗秀秀对周北冀说:“我看你一年到头都是一身军装,改天我给你做一套西装吧,等天气凉了你休假的时候可以穿。”
“好啊。”
难得媳妇想起来要给他做衣服,周北冀自然不会不答应。尽管他穿军装已经穿惯了,偶尔换换也不错。
“哪天晚上有空回家来,我给你量量尺寸。”
苗秀秀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没想到几十年前的啤酒也挺好喝的,很浓香的麦芽味。
独自骑车回家,苗秀秀心情愉快,看着闪闪亮亮的新车,她都有点舍不得把车放楼下停车场,但是搬上楼也没地方放,只能把车锁好了先回家。
这天下午,苗秀秀骑车从外面回来,在大院门口被警卫拦住,警卫告诉她,有两个自称是她老家亲戚的人在门口等了一中午了,他们打电话到她家,结果没人接。
老家亲戚?苗秀秀很诧异,之前并没有接到家里的信或者电话说有人会来雁京找她,怎么忽然冒出两个亲戚出来?
等警卫把苗秀秀领进值班室,指了指在墙角席地而坐的两个人,苗秀秀倒也认出来,这一老一少确实是她亲戚。那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是她二婶子汪玉兰,而二婶子身边那个看起来有点憨憨的少年则是二叔二婶的五儿子、她最小的堂弟苗昭。
说起这个二婶汪玉兰,也是村里的名人,早些年家里是替人算命驱鬼跳大神的,后来农村破四旧不允许搞封建迷信活动,她就改行当了接生婆,二叔是个老实人,只会种地耕田,经常被她数落不会挣钱。
汪玉兰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就喜欢满村里到处窜,结婚后更是变本加厉,张家长李家短,没有她不爱打听的事儿,每逢初一十五她还经常重操旧业,偷偷到村民家里替人算命赚点零花钱。
村里干部不赞成她搞迷信活动,让二叔说了她好几次,她也不理会,说多了她就头不梳脸不洗、茶饭不吃、也不去地里干活,躺在床上不起来,谁来叫她,她就说被二叔欺负了,起不来床。一来二去二叔拿这个媳妇实在没办法,只能随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