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镜的笑眼却慢慢变冷,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寸碾过去,像握着把刀比过她的脸,“我问他,他说他是?个老实人。他是?么?”
玉漏一时没能领会他的意思,稀里糊涂地看着他。他近前来贴着她,笑里掺着寒意,“倘或叫我知道?他有半点不老实,我一定?送他进宫做个阉奴。”
第55章永攀登(O九)
雨还没停,永泉去雇了顶轿子并池镜归家,玉漏仍携伞回来还王家。二人商议好嫁娶之事由池镜自去筹谋,这事上玉漏没办法?,只好听他的话,回府后暂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一切仍是照旧。
这几步路上她又想,池镜会不会是缓兵之计,先哄着?她回来“退亲”
,说是说他自有打算,最后却不了了之?真到那?时候,她可?真是无计可?施了,难道又另找个“嫁”
?
一面惴惴地踅进王家院内,见西?坡在屋檐底下逗弄孩儿。他坐在长条凳上,背后的墙被这一日的雨氤氲成了冷清清的灰色。玉漏撑着?伞立在跟前想,这个人真是命苦,真是命苦,在嘴边的鱼也?吃不到。一个梨娘,一个她,好像都是从他生命中溜走的,他注定?要一生孤苦。
须臾西?坡抬起头来,神情慢慢由惝恍变得淡然。两个人迎面相望,才隔了这一会,又像是隔了几年似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西?坡和孩儿笑,将他抱在条腿上坐着?,握着?他的手向?玉漏挥一挥,低下头和他说:“问问三姨娘在那?雨地里站着?做什么?嗯?”
东坡只学得个“三姨娘”
,别的词句咿咿呀呀混了过去。玉漏捉裙过来,学着?小孩子娇娇嗲嗲的口气,“三姨娘来还你们家的伞啊。”
伞收了立在墙下,她也?在长条凳上坐下来,握了握东坡的手,“他雇了顶轿子回去了。”
西?坡抻直了腰笑问:“你们说定?了?”
玉漏忽觉得有根细针扎进心里似的,方才的高兴一下都?散尽了,“说是说定?了,但这事果然要办起来,也?没那?样简单。”
“这是自然,毕竟他们是侯门望族。不过我想,只要池三爷愿意?,定?会拿出个主意?来,他不像是会临阵退缩的人。”
玉漏睐着?眼?看他,心里想问“那?你呢”
,又没问。这时候即便问出个喜欢的答案来也?没意?思,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还可?以安慰自己——他是为她好才从未争取过。但自己也?觉得这理由有点可?笑。
她低下头,握着?东坡的手玩,“我明日一早就要回去了。”
西?坡先点着?头,后面才应了声?,“嗯。”
好歹也?是回应,不像那?时候去唐家,她抱着?个包袱皮跟在她爹后头,走过这门前,不是没有点赌气的成分。可?他都?不知道她那?天就要到唐家去。
现在他知道了,照样没多余的话说。那?雨下得阴绵绵的,看样子一时半刻停不了。她不由得又恨起来了,恨到骨子里,一丝缠绵的疼。东坡这孩子不讨厌,总是咿咿呀呀自言自语,不缠人,低下去的眉眼?和梨娘很?像。玉漏望着?他忽然笑出来,“他怎么自己就能玩半天?”
说到儿子,西?坡的话倒多起来,“他就是这样,小时候爱哭爱闹,大了倒不这样。给他个什么,他自己就能鼓捣个半日,不是饿了也?不会来缠人。”
“很?好带嚜。”
“亏得是好带,我爹娘身子也?不大好了
,不然哪里禁得起他闹?”
玉漏笑着?沉默下去,沉默得发?慌,只要她没话说,他一定?更是不开口。她想到去唐家前的那?个晚上,在支摘窗前朝这院里望了很?久,一颗心高悬在苍森森的夜色里,像悬在深渊里,落不下,也?爬不上去。她是贪慕虚荣,也?知道不该如此?,但他们连家都?这样过来的,仿佛是理所当?然,那?时候连玉娇也?还没有那?些逆反的话说,所以很?希望能有个局外人来骂她两句。
稍坐片刻,那?王家妈从厨房出来,看见玉漏坐在那?里便笑着?点了下头,并没说什么。两家人因为秋五太太的缘故,关系一向?很?僵。玉漏没好多留,起身要走,“伞我给你搁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