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在鸡笼山脚停下,这小山包只有矮矮的一百米,看着也无甚气势。两人在鸡鸣寺逛了一圈后,雨逐渐下大了,便进入了寺侧的豁蒙楼,点了两杯茶和一碟豆腐干丝。
热茶下肚,恰到好处的驱散了凉意。
远座中,有几个穿长衫的先生正在吹长笛,随着笛声唱的是桃花扇末尾一曲: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舒瑾城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低声跟着唱: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等雨转小了,我们可以去真正的胭脂井遗迹转转,那是陈后主与张丽华、孔贵妃的投井之处。”
舒瑾城跟着笛声唱完一曲,转向王景道。
而王景看着窗外,眼神凝重而肃穆。
她问道:“你在看什么?”
“你有听说过这句话吗,‘紫金焚则金陵灭’。”
“当然听过。”
实际上,连这话里包含的血与泪她都经历过。
舒瑾城沉默地随着王景的目光往外看,近处是台城,然后便是一面大镜子一样的玄武湖,湖背面是紫金山,在烟雨里已模糊成一个紫色的轮廓。
“一朝亡来一朝亡,六朝兴废太匆忙。”
金陵仿佛命中注定是短命的都城,城中处处是见证过亡国的古迹。就像眼前的一片繁华,终将在七年后付之一炬。
到时候,一个小小的石头城,又会堆积多少骸骨,莫愁湖中有多少鬼夜哭?舒瑾城抬眸看着那些在笛声中打着拍子或聊着天的饮茶人,他们以后的命运将如何呢?是不是也会在那一轮一轮的轰炸和烧毁金陵的大火中彻底终结?
这个想法让胸口堵,两个人看着窗外,目光皆穿越了时空。
“紫金山有一天会焚烧起来,但金陵城永不灭。”
王景沉声道。
舒瑾城有些惊异的看向他,这句话正与她想的不谋而合。
他似乎察觉到了舒瑾城的低落情绪,道:“历史上多少次南都沦为废墟,但金陵又在这片废墟中一次次重建起。只要人还在,金陵就永不灭。”
“你……”
舒瑾城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见王景的神情,让她不由想,难道王景也知道七年以后的事情吗?
不,这太荒唐,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不只是个茶客,还是个有家国情怀的将军。
“我相信,未来有一天,你会为废墟重建出一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