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皇后嘴角噙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追问道:“皇上反应如何?”
“皇上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宁皇后十分满意,命郝嬷嬷赐赏严得喜,“下去吧,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切记第一时间过来回禀。”
严得喜领命去了。
郝嬷嬷打发走殿内站岗的八名小宫女,近至宁皇后身侧问道:“娘娘,您不担心圣上听了周阁老的话心有所动么?”
宁皇后“哼”
一声道:“正是猜到他心有所动,而行未动,我才故意先他一步将事情提出。”
“既是正中圣上下怀,万一他顺水推舟答应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郝嬷嬷又问道。
“他不会的。”
宁皇后口气十分笃定,“他如今心意尚未坚定,否则早就颁下圣旨,而不是暧昧不明地将那孽种留在京中。他用行动告诉我,他还在考量之中,那我便帮他转一转风向。”
郝嬷嬷摇头道:“老奴愚钝,还望娘娘明示。”
宁皇后呷一口茶,才继续道:“如果等皇上考量好做出决定,届时越是有人反对只怕他越是坚持。而在他还未下定决心时,有人先一步提出废太子立靖王之意,那就全然不同。帝王最忌讳的便是有人惦记他坐下龙椅,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行,今日之事一出,他难免疑心那孽种怀有野心,私下与大臣结交,拉帮立派。怀疑的种子种下了,只会日益生根发芽,逐渐壮大,再难根除,到时候可那孽种喝一壶的。”
宁皇后也是被逼急了,才想出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宁浩虽然死了,造成的影响却太恶劣。
元和帝死了一个儿子,废了一个儿子,宠爱多年的贵妃也没了,心里怎么可能不气。偏偏那事寻不到别人分毫错处,没得给他发泄,可怨气郁积,迟早会发作出来,只看谁运气不好成为靶子。
宁皇后也明白,太子今次的表现是绝对不可能令元和帝满意的,帝王究竟是仁德还是残暴且不论,最首要的还是他先能担起帝王之责,太子监国不过短短数月便大病,至今未愈,谁看在眼里不得心里打个鼓,想一想他究竟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与其等别人提出质疑,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宁皇后宁肯自己先一步准备好后招,由自己安排的人点破众人心思,再同时将之堵死。
周阁老与太子妃娘家是姻亲,谁也不会怀疑他给太子扯后腿是别有动机。
姚阁老,根本是一早站在太子对伍之中,无需安排也会为太子争辩。
至于那歌谣,却是宁皇后命人在皇宫之外传播开去的。
宁皇后或许十分懂得揣度人心,可惜她与元和帝疏远久了,猜测其心意时难免有所偏差。
元和帝确实生气,但并未怀疑韩拓对皇位生出野心。
他虽然病着,脑子却没糊涂。
如果韩拓对那位子有心,攻下楚王之后大可直取皇宫夺位,反正京中也无人能制得住他。从韩拓收到消息后当机立断,敢于做出自带大军上京解困之事,元和帝便知这个儿子头脑灵活,处事不拘泥常规、亦不迂腐,所以若他想要皇位,根本不会如此迂回暗示。
关于储君人选,元和帝确实生出与往日不同的想法。
当初登基时立太子,一方面是给皇后以体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子本人聪慧优秀。
但此次元和帝却看出来,光是头脑聪明并不足够,太子身体跟不上趟儿,不过监国一段时间,便能有这般大的问题出现。他这父皇如今尚在人世且如此,将来若自己往生,太子登基独立处理事务,还不知会是何光景。
内侍将熬好的汤药送至龙栖殿,韩拓接过,亲手服侍父亲喝药。
喝过药,元和帝吩咐道:“去拿今日的折子念与我听。”
他留韩拓在京中,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让他喂自己喝药。
元和帝虽是在养病,却还是得接触政事,少不得在龙栖殿里批阅奏折,他便让韩拓将奏折一一念给他听。
初时念过后由元和帝口述,韩拓代笔批红。后来慢慢开始询问韩拓见解,考查他对各种政事的看法。
总体来说,元和帝对韩拓的表现非常满意。他注意到这个儿子头脑清醒,往往三言两语便能找出事情重点。由他协助,处理政务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许多。
元和帝改立储君的想法便更强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