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瑄坐在车里,光是看着前方餐厅那明亮的招牌灯,她的胃就开始觉得不适。这已经是近半个月以来的第十场饭局了,对于一个平时不怎么吃饭的人来说,即使天天只吃上这么一餐,都算是暴饮暴食了。但为了接下前老丈人的招,姜成瑄只能豁出去了。
在竞争激烈的演艺圈里,想接部好戏并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等剧组出试镜通知。通常在新戏开始筹备的时候,有经验的经纪人便会风涌而上,把自家艺人的照片送到导演或製作人的桌上。
如果换作是平时,姜成瑄或许还会採取这样的方式。但这次,她想要比别人跑得更前面,说是偷跑也不为过。
她不但要找一部还没开拍的戏,而且是还不确定会不会开拍的戏。只有这样,她才能确保她家那还不成气候的演员可以佔到一个好位子。当然,这还得加上她对剧组的贡献度,才能保证不会在最后一刻被换角。
想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很累,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製作人正在筹画一部全新的戏,导演才刚找好,姜成瑄再三确定傅安达的黑手伸不进这剧组。同时,为了赏那个甩了她家演员的导演一巴掌,她还必须抢到个档期,要不打对台要不就是先制人。她找了两三个电视台主管吃饭,得到的消息却是排不上。但她就是嚥不下这口气,不死心地想找到机会见缝插针。
又是一场徒劳的饭局,平白无故地被灌了好几杯的酒,姜成瑄开始对自己的计画產生怀疑。在这有关係就没关係的社会里,她一个半生不熟的经纪人,能对抗一个在这圈子里深耕数十年的大导演吗?在那错综复杂的关係网里头,有她能突围而出的缝隙吗?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姜成瑄去到一家咖啡馆。每当她想思考的时候,便会到这里来,咖啡因有助于安定她那过于活跃的大脑,可以把她那像纠结的毛线球般的脑筋给理顺了。
走到咖啡馆的外头,透过玻璃窗,她看到意料之外的人。傅品珍面带微笑地坐在咖啡馆的一角,对面还坐了个人。她缓缓地移动着脚步,调整角度,终于看到坐在傅品珍对面的人,一个看起来颇为温柔的女人。让姜成瑄觉得更的刺眼的是,她们交叠在一起的手。
有没有搞错?才说要放手没多久,这就牵上别人的手了?姜成瑄握紧了拳头,下了个从来没想过的决定。
最近,钱雍曼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某个平行宇宙,她的学妹们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两样,但行为举止却是她很陌生的模式。
姜成瑄开始在办公室里头和女职员们有说有笑,并且态度轻佻,要说是上司与下属的联络感情,更不如说是打情骂悄。而傅品珍三天两头地带着模特儿进工作室,时不时地从里头传出欢快的笑声,甚至有可疑的娇嗔声。
两个人较劲似的行为,搞得钱雍曼几乎精神崩溃。但两人都没有因这脱序的行为而延误了工作,让钱雍曼找不到理由把两人叫来训斥一顿。
比起姜成瑄那个闷葫芦,钱雍曼觉得傅品珍的直来直往更容易掌握。她约了傅品珍到酒吧去喝酒聊天,没想到傅品珍竟然带了个女人一同前往,还煞有其事地介绍那是她的女朋友。
如果说这算是晴天霹靂,那姜成瑄的出场更是让钱雍曼的世界风云变色。
「不用怀疑,这已经是这礼拜的第三个了。」傅品珍靠在钱雍曼肩上淡淡地说。
「这礼拜?那上个礼拜……?」
「大概四个或五个吧。我忘了。」傅品珍抿了下嘴,回头去勾着女朋友的肩膀,状似亲蜜。
钱雍曼朝傅品珍勾勾手指,让她暂时离开那个温柔乡。
「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自己呢?」
傅品珍挑了下眉。「这个我就不知道,我没有数自己的部份。」
「意思是说,如果我去问小瑄,就可以问到答案。」
「搞不好。」傅品珍耸了下肩,又回到女友的身边。
钱雍曼自知没有那么强壮的心脏可以承受姜成瑄给她的答案,所以并不打算去问。但她觉得简直快被气到吐血。她不是没见过傅品珍交女朋友,大学时代她就见识过了。但她一直以为傅品珍和姜成瑄在经过这么多次的分分合合之后,一辈子註定就只会这样和彼此纠缠下去,没想到连姜成瑄都变了心。难道现在只剩下她一个旁观者在死心塌地吗?
她突然好想念已经移民到国外的赵佳萱。少了学姐的淡定,钱雍曼觉得在这两个魔人的影响之下,她的心情很难平静下来。
这样混乱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钱雍曼的情绪从气急败坏转为莫可奈何。她对傅品珍下了命令,不准携定带眷,只能单身赴会,这才争取到两人独处好好谈话的机会。
走进餐厅,傅品珍一坐下便注意到钱雍曼的表情,左顾右盼的像还在等谁一样。
「告诉我你没有约那傢伙。」傅品珍冷冷地说。
钱雍曼波澜不惊地说,「我没有。」
「你说谎。」傅品珍双手抱胸气呼呼地瞪着钱雍曼。
「我是按照你的要求回答的。」 钱雍曼耍赖的样子和姜成瑄有几分神似,让傅品珍莫名地怀念起来。她拿出化妆包,想去补个妆,顺便调适下心情。
路经门口的时候,傅品珍正巧看见姜成瑄从一辆令人作呕的粉红色小车上头走下来。
一个女孩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绕过来追上姜成瑄,挽着她的手依依不捨。
傅品珍在心底暗唾,现代人玩什么十八相送?
「晚点我来接你,今天晚上去你家。」女孩说。
姜成瑄面有难色地说,「我现在住的地方不太舒适,不好带你回去。」
女孩似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回答。「你又不是没钱,干嘛不住好一点的地方?」
姜成瑄笑了笑没有回答。她不想透露太多私人讯息给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交往的人知道。
她现在住的地方实在称不上舒服,每天除非累到不行想睡觉,或是洁癖作想洗澡之外,她一点都不想回那里去。她不是没想过把钱拿回来,好好地改善自己的居住环境。
表面上看来,她和傅品珍都已各奔前程,但她却私心地想维持最后一丝联系。如果把房子卖掉,钱分一分,两个人就真的分得一乾二净了。
于是,她只能一再地自我催眠。搬家那么麻烦的事,她会先杀了她,然后再把钱烧给她。用恐惧加强她刻苦耐劳的意志。
两人的离情依依肉麻得让傅品珍看不下去,甚至连补妆都忘了,直接走回钱雍曼那里。
「学姐,你问她现在住哪了吗?」
钱雍曼摇摇头说,「没问。怎么?想起要关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