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忆托着腮,认真回她:“什么都好,只要让我带着余嬷嬷和翠喜姐姐。”
打从有记忆起,母亲就告诉过她,她已然为宝忆安排了一生,这一辈子,只消她无灾无病,无忧无仇。该有的,该来的,都会按部就班轮到她。
入夜后,商船放缓了度,偶尔能听到破冰的清脆响声。
白日的雨下成白茫茫的雪片子,船舱顶部和沿江两岸的树上瓦上都蒙了厚厚的白雪,鸟雀扑棱着翅膀落在船栏,隔着楹窗听到轻微的嚓嚓声。
姜瑶抱着换的暖手炉,睡不着时,就默默看对面已然酣睡的宝忆,好像忽然就长大了,浓黑的睫毛,莹白的皮肤,鼻间出极轻的呼吸声,跟猫儿一样。
姜瑶忍不住细想,她白天究竟为何会那般动气,仅仅是因为周启对宝忆好吗?也不尽然,仿佛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人,反而得到最好的东西,她不甘心。
可她也是愿意对宝忆好的,但有前提,宝忆能得到的,一定是她姜瑶不想要,或者压根看不到眼里的才行。
理清思绪后,姜瑶再看宝忆时,眼里就多了些许同情。
沿江的甬道上,两匹马慢悠悠迈着蹄子往前走,离着江岸不远处,正是那艘去往苏州的商船。
景子墨拉着缰绳,拢了拢穿着的裘皮氅衣,心里暗道:大人说是送人,一送都送到京外了,瞧这架势,活像不放心孩子远行的父母。
操心!
哈了口气,景子墨一夹马肚,跟上随船提的周启。
江面上忽然飘起灯火,很快又沉荡下去,于落雪中很难看出,周启倏地绷直后脊,目光灼灼盯着异常处,片刻后冷声与身后人道:“商船遇上水匪了。”
景子墨忙跟着看去,隐约瞧见几艘飘摇的小船逼近商船,与此同时,似有人纷纷跳下水从水底游了过去。
“大人,人数不多,十几二十人。”
两人对视后,周启翻身下马,景子墨紧随其后,踩着细密的风雪,轻巧跃到高处,借住临江而建的亭榭,顺势跳到商船船尾。
幽静漆黑的夜里,陡然传出尖锐的喊叫。
“有水匪,快起来逃命!”
两艘小船趁机撞来,将那商船撞的猛一趔绁,剧烈的晃动惊醒熟睡中的人。
不多时,就有人边穿衣服边往外跑,撞上持刀的水匪吓得四处逃窜。
商船上一片狼藉混乱,尖叫声不绝于耳。
-完-
第22章
◎我日后要嫁的人◎
灯火昏暗,人声嘈杂。
商船被撞的一瞬间,搁置在小几上的罩灯咣当掉在地上,房内俱黑,姜宝忆脑袋磕到床角,爬起来时,整个人还处于惺忪茫然之中。
尖锐的叫喊声刺进耳膜,她愣了下,慌忙去摸地上的灯盏,边摸边小声急喊:“大姐姐,快起来,水匪来了!”
可她喊了半晌,对面床榻一直没有回应,待重点亮烛火,才现榻上的被子掀开,姜瑶人却不在。
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吓得姜宝忆猛一哆嗦,提灯的手抖动着往前探去,走廊中不断有人往甲板疯跑,哒哒的脚步声又乱又杂,抱孩子的仆妇摔在地上,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后面人踩着过去,孩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有人扶起他们,很快相携往外逃命。
本该在房内睡觉的姜瑶,此时正依偎在苏氏怀里,两人被吵闹声惊起后,匆匆穿好衣裳,将房门死死插紧。
姜瑶瞪大眼睛,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就往外走:“我还没给宝忆锁门,她睡得死,万一听不到,叫水匪进去。”
苏氏一把拽住她,惊恐万分地将人扯回榻上,外头刀剑砍人的声音尤其可怕,扑通扑通坠水的尸体溅上来的水花带着血腥气,唰的拍到楹窗上,勾画出诡异狰狞的影子。
“别去,别出门。”
苏氏上下牙打碰,手指死死捏着姜瑶的手,“她不会有事。”
像是自我安慰。
姜瑶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氏,听见外面的砍杀声越来越近,忍不住愈着急:“我就去给她锁上门,母亲,我肯定很快!”
“不行!”
苏氏歇斯底里吼了一声,吼完浑身虚脱般,跌坐在榻上,“你若是出事,叫我怎么活,那都是些没人性的水匪,男人还好,顶天挨一刀,你呢,你是姑娘家,万一叫他们抓到,你以为你还能保得住清白?”
“那宝忆呢?”
姜瑶浑身冷汗,脚尖微微往内撤了一步,眼睛盯在门上,“她出事,母亲怎么跟父亲交代,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姑姑?”
苏氏沉默不语,攥着姜瑶的手半分都不肯松。
隔壁房内黢黑,姜宝忆灭了灯,摸到小几上放着的白瓷盏,抱在怀里后,战战兢兢躲到门后的方凳上。
门上被人砍了一刀,嗡的一声鸣响后,紧接着传来疯狂的踹门声。
“狗娘养的,给老子开门!”
咣咣两声刀背砸门,外头人骂骂咧咧抬脚又踹,“再不开门老子一刀砍了你!”
外面有人经过,嬉笑着说道:“三哥,这次咱们了,整条船搜罗出来不少绫罗绸缎,珍宝饰,还有几箱子山珍。”
“前头老七抓到个美人,眼下就在舱内快活,没准这屋里也藏着一个,三哥你可得抓紧,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一样!老大和兄弟几个收拾东西呢,我先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