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赶紧拿干布来擦,而程季泽继续刚才话题,问陶律师什么意思。
“聪明人,别装傻了。你明的,何必要我画公仔画出肠。”
陶律师说,你是男人,她是女人,在她身上感情投资,是让对方完全听你话,为你利益服务的最好方式。“香港程记虽不参与决策,但毕竟是第一大股东,你还要仰人鼻息。但假如你跟程一清利益一致,那么一切都好说。”
程季泽当下不语,并不表态。对于陶律师这个提议,他有些不屑——他喜欢操纵人心,但感情除外。
次日开会后,程一清留下来跟程季泽说话,他看着她那张容光焕发的脸,竟忽然想起陶律师的话。
程一清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跟他说着说着话,直接就上手摸他的脸。
他一怔,身子往后退一步。
她手上捻一点点灰,将指头递给他看,“不知道哪里蹭脏了。帮你擦好了。”
程季泽想,市井小民就是市井小民,一点社交距离没有。
程一清不知道他这番心理,给他擦完,就把手插到自己口袋里。她这一低头,露出后颈大片光洁的肌肤。她脖颈细腻细长,像一枚弯曲的明月。
有那么片刻,程季泽心想,以后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得以亲吻这一段脖子。当他回过神时,才意识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已开始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打量她了。他看程一清一张殷红嘴唇翕动,语速飞快,突然停下,她在他跟前打个响指,“怎么样?”
“什么?”
“我说,我想去一趟香港,看看香港程记。”
“为什么?”
“香港程记是现代化大企业,是我们大股东,我想去看下,学习一下。”
其实程一清内心另有想法。她想看看程记工厂的现代工艺,是否能生产出经典配方。她不想让老祖宗的东西,一直留在故纸堆上。
见程季泽不接话,她补充,“如果你不方便安排的话,我自己去就行。”
程季泽不希望程一清跟香港那边有太多接触,便口头敷衍着:“我会跟那边提一下。”
程一清点了点头。
这天,酒店那边确认跟双程记合作,程一清很高兴,暂时没提起去香港这事。她盯酒店样品要求,跟程季泽开会确认,千忙百碌中想起来,代工厂的补充协议还没回复呢。
她打电话给代工厂,对方却只推搪,说负责人出差。她只得让专员紧盯这事,让有消息后便通知她。这天下午,消息来了,却并非她想要的:工厂要涨价。理由还是那些,什么市道环境不好啦,原材料涨价啦,双程记量太小啦……
“那天他们怎么不说?!”
程一清一拍桌子。
说这话时,她正在自己办公室试吃打分,听了专员的话,丢下样品,纸巾匆匆擦手擦嘴角,急急忙忙起身,破口大骂,“黐线!有冇搞错!”
程季泽对专员说,“你先出去吧。”
她可以当着他的面暴躁,但对着员工,还是得像个样子。
程季泽以往圈子里的女人,也会说黐线,但声调软塌塌,嘴角带点笑,更像娇嗔撒娇。不像眼前的程一清,一腔怒火,说话又似机关枪,迭声跟程季泽说,我们不要跟他们合作,我们另外找人!
“临时临急,怎样找?”
程季泽像一盆冷水,凉浸浸,漫过她这腔火,“先了解清楚发生什么事再商量。”
程一清被人一提醒,也反应过来。她翻开电话本,在x部分页码找到肖主任电话,拨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他员工,刚开始只说他不在,一听说是双程记的人找他,语气一硬,“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突兀地挂断电话。
她从没成功创业过,但也知道这事反常。她抬起眼,跟程季泽交换一个眼神。程季泽平静地接过她手中话筒,拨出一个电话,直接找黄厂长。
电话接通,等待那边传话的时间里,程季泽握着话筒,在椅上坐下,身体肌肉紧绷。程一清站在一旁,身体也绷紧,心里一直在想:怎么会这样呢?
黄厂长来听电话了,跟程季泽不知道说些什么,程一清只听得他非常客套礼貌,一直说“我理解”
。她有些急,按下免提键,夺过话筒挂上。黄厂长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从电话机里传出来,“——肖主任只负责生产,他上次虽给了口头承诺,但事后工厂算过成本,没法优惠,如果真的要做,只能涨价。”
程一清想大叫“出尔反尔”
,但嘴唇一动,立即被程季泽以眼神制止。他说:“我明白,我们这边商量一下。”
“要尽快。毕竟我们这边订单申请很多。”
挂掉电话,程一清忍不住骂出口,“小人!”
程季泽看起来倒是沉着冷静,对创业路上妖魔鬼怪都早有预料,“谁让我们现在还是小店。”
“店小,但是影响力大。传统大饼店也忌讳我们——”
程一清忿忿。话说到这里,思想突然就找到了方向,她一拍两边掌心,“我跑过他们厂好几次。他们虽然有接大品牌业务,但也有不少像我们这样的小店,甚至有些订单量还不如我们。不,不是这个原因——”
她边说边抓起计算器,在上面按了按,脸色越来越差,“即使算上之前承诺的优惠,他们还是提价了。不合理。”
“很明显,我们被针对了。”
“但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呢?”
话到嘴边,程一清就明白了。要针对他们的不是工厂,而是另有其人。
程一清是个想到就做的人。她的前半生虽失败,但也并非一无所获。人在江湖上混,十个真心交出去,换回来八九个狼心狗肺,也总有一两个知心好友。她这天便约了这些朋友,跟他们打听消息。朋友虽不在餐饮这行做,但朋友也有朋友,这天晚上正喝着酒,她便从新朋友那儿听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