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很多人,面色都变了。
丁老二和他的长子,二人都流露出惶恐。
其馀儿子,则是面露不满,尤其那个年岁最小的,更是张开嘴似乎想要叫骂,却被身边的大哥一把手往后拽了一下。
上方站着的女人们也都纷纷胸口起伏,仗着距离远,嘴里小声地开始碎碎念,波浪卷自以为找到了融入嫂子们的好机会,马上扬声道:
「哟,我当是哪家的姑奶奶呢,当真是好大的派头呀,到这儿来,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蹬鼻子上脸呐!」
「噗通!」
丁老二吓得跪了下来。
长子也跪了,就是慢了点,毕竟没自家老子跪得熟练。
馀下几个儿子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纷纷跟上,连那个先前表现得最不忿的小儿子,这会儿也终于缓过神来,一起跪下。
后头刚刚声的波浪卷,张着嘴巴,却不出声了,她意识到,自己捅大篓子了。
丁老二马上对小儿子恨恨道:「告诉那个贱人,她这辈子,都想进我丁家的门,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别想姓丁!」
小儿子听到这话,竟不敢再反驳。
丁老二又抬起头,向上看去:「少奶奶,我————」
「你家的破事,我没兴趣,还是去拜祭你哥吧。」
柳玉梅绕过身前跪着的一众人,顺着台阶向下走去,自始至终,她看都没看波浪卷一眼。
夏日的蝉确实叫得让人心烦,可谁有那个功夫真的去细翻到底是哪只蝉在叫?
下方有个比较宽阔的平台,前厅摆着几张圆桌,一众老人坐着,每个老人身后还都站着一个。
越是靠近主位的老人,身后跟着的人就越年轻,明显是孙子辈的,有两个坐空位左右的,身后站着的居然是孙子孙女,年岁和阿璃差不多大。
越是坐下面的老人身后带着的,年纪往往也越大,有些个明显是儿子辈的,
头上都已出现了白。
秦柳两家祖籍在江面上,但真要细算起来,山城本就是他们老家之一,眼下这里的人,也都是山城地界昔日的两家「亲朋」。
柳玉梅一过来,众人纷纷起身,各自丢下拐杖,推开身后年轻人的换扶。
有右臂前倾行老礼的,有拇指竖起行门礼的,也有和刚刚丁老二那般直接就跪下的,各式各样的礼数,代表着过去各自不同的江湖身份和位置。
就连那称呼,也分为两种:
「见过少奶奶。」
「见过大小姐。」
柳玉梅站定,受了他们的礼。
然后挥了挥手,面露微笑道:「都啥年代了,还行这老派的东西,不时兴了,早不时兴了。」
众人闻言,脸上纷纷配合着露出笑容。
有些老人,还特意回头看一眼自己带来的晚辈,颇有一种孩童般炫耀的感觉。
这老礼,他们也早就不用了,一是确实不时兴了,二则是平日里各自在家宅里,还真碰不上能让他们行礼的人。
可这一拜下来,还真有种忆往昔岁月的感觉,仿佛自己等人一下子又都年轻了几十岁。
带小孙子小孙女来的那两个老人先后言道:「大小姐,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只有在给您见礼时,才觉得还有点用。」
「少奶奶,论拍马屁功夫,我是服这老狗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柳玉梅左手搭在阿璃肩上,身子却靠向李追远,指了指那两位老人,介绍道「这位叫甄木柏,那位叫苏文洛。』
柳玉梅就只介绍了这两个,显然,其馀的都没资格让她单独介绍出名字,
李追远面露笑容,微鞠躬:「甄爷爷好。」,再微鞠躬,「苏爷爷好。」
最后,再面向所有老人深鞠躬,「诸位爷爷们好。」
老人们纷纷出声热情回应,一边各种夸赞声响起一边各自在心里嘀咕,这男孩子是谁?
他们都晓得,旁边那个女孩子,才是秦柳俩家仅存的血脉,难道这男孩是少奶奶(大小姐)特意带在身边培养的童养夫?
只是,在场的老人都是能和江里王八比岁数的年纪,自然瞧得出来,这孩子身上流露出的那种不卑不亢的气质。
衣冠容易,气质难改。
什麽是能被教出来的,什麽是真自内心的从容,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其实,就连柳玉梅都挺意外于男孩的反应。
她之所以叫男孩来喊人,也是因为阿璃还不能说话。
站在背后的刘婷,默默看着这一幕,她很想知道自己这位敬重的主母,能嘴硬到什麽时候。
这种见面场合,就是人脉的交接,也是人情的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