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循玄衣纁裳,腰系明huang玉带,高高站在玉阶丹陛之上,望着红毡铺地的大殿两边分列而立的朝贺的文臣武将和铠甲森严的御林军,一阵心旌动摇。他又习惯xing地侧头,看了眼身后那道垂帘之后的熟悉身影。
两年多来,她就这样每日坐在自己的身后陪伴着。他已经熟悉了身后那道一直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甚至有些依恋。但是今天,他看到她的目光穿过静静悬垂的鲛珠帘幕,越过了自己,投在了另一个地方。
他qíng不自禁地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那是步效远,那个站在武将位的刚刚立了天下战功的兵马大将军,他的皇姑父。他身上的铠甲之光和目中的威武仿佛有些刺触了他的神经,叫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数百名手捧酒盏的宫人,在司仪官的带领下,分成两排给诸多大臣递上酒水。
姬循双手高高举起手上的酒盏,挥动广袖,慷慨说道:&1dquo;今完败北夏,天下太平,人各进酒三盏!”
&1dquo;臣等谢过吾皇万岁,谢长公主千岁!”
大臣们高声附和,各自饮尽了杯中之酒,大殿之上,一时豪兴冲天,人人面上都露出了怡然之笑。
&1dquo;步大将军,上前听封!”
姬循朗声说道。
步效远略微一怔,看向了昌平。
此番平定北夏,世人皆以为他功高,他却深谙一将功成万骨枯是什么滋味。如今天下平定,大军凯旋,他有爱妻娇女陪伴在侧,此心已足。早就在私下与昌平议过,不需朝廷封赏。不想如今却又有这一听封。
昌平亦是有些惊讶。她早与姬循说过,姬循当时默而不语。她以为他应允了的。如今在百官面前来了这一出,倒真是有些出乎意料,有些不明他的心思了。
&1dquo;步大将军,上前听封。”
步效远见坐得高高的少年皇帝再次开腔,目光闪动地望着自己,不敢再迟疑,出列单膝跪在了中间。
&1dquo;步大将军,你功高劳苦,威名盖世,乃是我中昭的栋梁之将,朕往后还需多多仪仗大将军。特封你为定国天恩上大将军,往后入朝,免进拜之礼,朝中三品以下诸多官员,见大将军之面,需行见君之礼!”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步效远凯旋,朝廷封赏本在众人意料之中,只这封赏如此出格,却实在不得不叫人惊讶了,纷纷看向了步效远,
步效远也未料到这少年皇帝会如此,急忙推却:&1dquo;多谢陛下封赏。只是步效远愧不敢当,恳请陛下收回。”
姬循笑道:&1dquo;步大将军不但是我中昭的砥柱,也是朕的皇姑父。朕自小就对大将军极其仰慕,这等封赏算得了什么,若是皇姑母肯,便是再进一位也无不可!”
&1dquo;陛下,步大将军虽功高劳苦,只这有违国体,万万不可!”
重封了丞相,进一等国公的萧不归急忙出列劝阻。
&1dquo;朕意已决,众卿勿再多言!”
诸多大臣面面相觑,场面一下冷了下来。
少年皇帝刚才的封赏已是越过人臣之位了,再进一位&he11ip;&he11ip;
昌平本是想要开口阻拦的,等听到这句,心中一颤,一道久违了的如冰般的寒意从她的指尖慢慢爬伸到了四肢百骸,到了最后,连心都汪出了一丝凉意。
只要头冠皇姓,身上流着这皇室的血脉,难道隔阂和猜忌也就像毒蛇一样,从他们出生的第一天起就融入了血脉,成了宿命的一部分?
大殿之下,步效远还在极力推却,姬循的声音却十分坚定,带了这年纪的少年不该有的不容推拒和武断。
她觉得自己仿佛有些知道他的心思,可是下一刻,却又有些迷茫了。
&1dquo;步大将军,莫非你是嫌这封赏还不够,这才迟迟不应?”
姬循脸色突然一凉,幽幽说道。
步效远一惊,终于不再推拒,应声道了谢。
姬循哈哈大笑起来:&1dquo;今日朕心中欢喜,传令下去,举国为定国天恩上大将军和我凯旋将士欢庆三日!”
***
长公主府中,退朝回来的步效远看见归儿欢天喜地地朝自己跑了过来,一把接住抱了起来,亲了下她的脸庞。
&1dquo;爹,刚才有宫人送来了很多赏赐,还说爹被皇帝哥哥封了大得不得了的官,爹真是了不起!”
小小的归儿笑靥盈盈,不知道这荣华背后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