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裡有話。
姜青姝支著下巴微笑,「大人還真是油嘴滑舌,不會在長寧公主面前,也這樣嘴甜吧?」
裴朔說:「那要看人。」
他又夾了一塊肉,悠悠道:「對女郎們,在下說些好聽的話,也無傷大雅。對公主殿下,在下嘴甜些,公主高興了,能賞頓飯吃,也算不虧。」
「那對別人呢?」
「對自私宵小,在下說話毒舌,時常跟人吵架。」
「對我呢?」
「對您。」裴朔抬眼,瞳仁里倒映著這一抹倩影,「誠惶誠恐,又心生敬意,每一句話都是實情。」
這人……
嘴巴仿佛會開花,聽得人太舒心了。
帷帽下的姜青姝掩唇笑得開心極了,她想起那一日,長寧公主在他面前也笑得花枝亂顫。
可見,此人在朝中到處得罪人,並非是情商低不圓滑,不過是懶得跟那些人浪費時間罷了。
她笑道:「大人很會說話。」
裴朔看著眼前的天子笑意嫣然,垂睫喝了一口茶。
清茶潤喉,整個人也心曠神怡了幾分。
忽然就想起一些久遠的事。
前世,他從沒見她笑過。
被篡位之前,她只是個傀儡皇帝,大多時候孤立無援,如同驚弓之鳥,後來她大病之後閉殿不出,偶爾祭天儀典時露面,看起來不過是個死氣沉沉的木偶。
被篡位之後,她更沒有笑過了,那雙眼睛裡時時噙著驚恐的淚水,憤怒又絕望。
奇怪。
到底哪裡不同了?
他微微垂睫,長睫之下的眸光暗沉,眼前憑欄凌風的女郎驀地抬起右手,捲起紗簾。
她的那雙眼睛,明亮有神、銳利如刀:「言歸正傳,大人去調查那個案子,究竟是為什麼呢?」
她不打啞謎了。
裴朔也不再遮掩,緩緩道:「此案疑點甚多,涉及殺人埋屍案,結案卻如此迅,又有左威衛大將軍之子作為證人,被害人全家被殺,手法殘忍,不像平民所為,而這左威衛大將軍曾是謝尚書部下,大理寺卿與謝族走得極近,焉知不是在故意掩蓋?」
她垂睫思忖:「你懷疑這是權貴殺人,栽贓陷害?」
「有金吾衛親自抓到的替罪羊,再隨意找幾個證人證據,定罪何其簡單?這些人會如此做,並不稀奇,既身在此位,想必平時沒少大開方便之門。」
「翻案重審,需要鐵證,你又去何處找?」
「我會親自調查審問。」
「你如此篤定?」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即便翻案成功,大理寺可以解釋為當時調查遺漏,或是推個替罪羊出來懲處,依然不能撼動謝黨根基。」
「若是鬧大呢?」裴朔抬眼,反問:「若是此案遲遲結不了,遇到阻力,最後驚動御史台,干係到司法公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