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夜寒烟过了很久,才哑着嗓子低声道。
祁诺浔的脸上瞬间有了喜色:“你答应了?”
夜寒烟听见他语气不对,诧异地抬起头来,却见祁诺浔似乎有些尴尬,飞快地别过脸去。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祁诺浔的欢喜实在有些太过。但此刻她从祁诺浔的脸上又实在看不出什么,只好怔怔地看着他,猜测着他这一声欢呼的含义。
这样过了许久,祁诺浔才长叹一声,转过脸来看着她:“烟儿,你想通了就好。今后我们至少还可以日日相见,比之天人两隔,这难道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夜寒烟并不这样认为,但看到祁诺浔期待的目光,她只得违心地点了点头。
祁诺浔似乎放下了一桩大心事,握着她的手感慨了半日,忽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一字一顿地道:“其实,我们将来……也未必不是全无希望。”
夜寒烟不懂他的意思,但此刻方寸已乱,却实在没有精神去追问。
祁诺浔只好自己又补充道:“烟儿,我想过了,你我二人如果不想就这样错过,只有一个办法!”
夜寒烟诧异地看着她。
祁诺浔的脸上忽然现出奇异的红光,握住夜寒烟的手下意识地紧了又紧:“烟儿,你大概不知道,我祖上原是突厥后人,依祖制子娶庶母,那是天经地义,便是那些迂腐书生,也万万说不出什么来!”
夜寒烟听得暗暗皱眉,见祁诺浔真心喜悦,一时却也无言以对。
她知道依据突厥祖制,确实有这样的传统,但知道并不等同于认同,她实在并不认为子娶庶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更不认为自己将来会愿意以“庶母”
的身份,与他再续前缘!
更何况,等到皇帝老贼死后,时过境迁,祁诺浔对她,又焉能再有今日这般的情意?
夜寒烟心中完全没有把握,可是祁诺浔很高兴。他兴奋地摇晃着夜寒烟的手,满脸喜色:“对了,如今只能这样!你暂且忍耐一时,我们并未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这不好。”
夜寒烟苦笑着摇了摇头,十分不以为然。
祁诺浔慌张地追问道:“为什么不好?烟儿,我知道汉人之中没有这样的习俗,但这只是习俗不同,与忠贞节烈的大节毫无关联!历代公主到番邦和亲之后,皆会依从此俗,并非罕事,比如汉代昭君,还比如……刚刚嫁到匈奴去的四公主!你……你就当是为了我,忍耐几年好吗?我发誓,祁诺浔今生,决不负你!”
夜寒烟还是下意识地摇头,祁诺浔盯着她的眼睛焦灼地追问:“为什么不好?你还在担心什么?我定然不会忘记初衷,更不会忘记今日的承诺!你莫非是……害怕三弟日后从中作梗吗?”
夜寒烟仍是缓缓摇头,祁诺浔却已经咬牙说道:“此事确实并不容易,按照突厥习俗,只有继承父辈大业之人,才有继娶庶母的权力,所以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坐上那个位置,小烟,你等着我,便是为了你,我也决不会向三弟认输!”
夜寒烟心中剧震,慢慢地从祁诺浔的怀中支起身子,一双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却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你要夺取太子之位,是吗?”
“是,”
祁诺浔直言不讳地说,“此事不得不行,我一定竭尽全力!烟儿,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只想知道,你坚持劝我做皇帝的妃子,是不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我来做,比如通风报信、挑拨离间、煽风点火?”
夜寒烟渐渐觉得浑身都冰冷了起来,双手虽然被他握在掌中,却仍是冰寒沁骨,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祁诺浔的脸上现出极其伤痛的神色:“烟儿,我不是因为需要你帮忙而劝你答应,而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希望你可以帮忙!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勉强,一切艰难一切风险,都由我来担!”
“只能这样吗?”
夜寒烟很想笑一下,却苦无力气,唇角动了动,终是无奈地垂了下来。
“你放心,我定不负你!”
祁诺浔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发誓似的说。
夜寒烟喉头发苦,声音嘶哑得好像三日水米未进的病人:“你知道我不会拒绝的……你待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拒绝你……我只想听你再说一遍,你的心里,真的有我吗?”
“当然有你!”
祁诺浔抓着夜寒烟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痛苦地低吼。
夜寒烟眼中含泪,拼命地躲闪着他的目光,不肯与他对视。
只听祁诺浔痛苦地喃喃道:“小烟,你不信我!你心里一定在怨我冷酷无情,怨我哄你骗你利用你,是不是?你可知道,作出这样的决定,我的心里有多痛?我……我恨不得在自己胸口捅上两刀才好!你我二人走到这一步,后面没有退路,前面却又有千难万险,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我们都只能暂且忍下啊!如今我在父皇眼中可能什么都不是,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父皇知道,我才是他最优秀的儿子;我更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选择了我,一直都没有错!”
他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是真心真意,夜寒烟听在耳中,心里又是痛苦又是欢喜,当真是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祁诺浔见她仍是沉默不语,只当她心下恼恨,忙赌咒发誓似的说:“你放心,我若异日负你,定叫我身败名裂,终生与皇位无缘!此番你为我受这样大的委屈,异日……异日我登上大宝之后,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夜寒烟知道,在任何一位皇子的心中,皇位都是第一大追求,他既肯用皇位来赌咒,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虚假的了。他以皇子之尊,竟肯这样用心对待自己一个寻常宫女,她便为他受几年委屈,又有何不可?
何况,她与那老贼既有旧恨又有新仇,若是白白放过了他,岂非无能?倒不如趁这个机会……
“我应该怎么做?”
夜寒烟定了定神,轻声问道。
祁诺浔知道她答应了,心中一喜,忙道:“如今什么都不需要做。来日方长,小烟,如今只得委屈你,我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