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看着眼竹编的提篮,提篮上放着盖子,崔珣看不见里面的曼珠沙华,李楹道:“我其实,从来没生?过你的气。”
崔珣略略怔了怔,李楹苦笑道:“我只是有点……难受罢了。”
崔珣抿了抿唇,他知?道当日李楹说?要帮他,他又一次拒绝,李楹定然觉得难受的很,但,李楹本就不属于这个人间,待她找得真?相,她便可投胎转世,她一生?从未做过一件坏事,转世之?后,也定然能像今生?一样,被?父母宠爱,如珠如宝,而他,如何配将皎皎明月留在这肮脏浊世?
他低声说?道:“对不住,是我让你难受了。”
海棠花的淡雅香气随春风拂过,远山青黛,海棠花溪,崔珣耳边听得李楹轻声说?道:“不,我不是因为你难受,而是……为了你难受。
难受因他没做过的事,世人欺他辱他,难受她无力改变这一切,或者说?,不仅仅是难受,还?有一丝,心痛。
她在为崔珣心痛。
崔珣愣住,片刻后,他长?长?鸦睫垂下,覆盖眼睑,双眸氲氤,如同被?云雾缭绕,他久久未语,李楹也未再说?话,只是看着流水落花,半晌,她提起装满曼珠沙华的竹篮,说?道:“崔珣,我先走了。”
崔珣默默点了点头,李楹站起,她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落日余晖,他端坐于海棠花溪前,裹着银白?狐裘的背影洁如霜雪,但实际却是一身泥泞,永世污名。
李楹忽有些不忍再看,她转过头去,握紧手中的提篮,然后咬了咬唇,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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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永兴坊的新宅后,李楹从提篮中取出曼珠沙华,花瓣鲜红如血,艳丽妖娆,李楹将曼珠沙华置于五足银熏炉之?中,一缕青烟自熏炉镂空云纹中冉冉升起,檀木案几上放置的金鞘弯刀发出幽幽绿光,阿史那迦的身影徐徐出现。
阿史那迦似是闻到些什么,她往李楹方向欣喜前进了步,但很快就往后瑟缩了几步,她期期艾艾问道:“你方才,见过崔珣?”
李楹点了点头,阿史那迦又问:“你是崔珣的朋友么?”
李楹又点了点头,她说?道:“阿史那迦公主,你是不是,很喜欢崔珣?”
阿史那迦怔住,她白?皙脸庞飞起两片红晕,她迟疑半晌,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李楹微微叹了口气,她正色道:“阿史那迦公主,我要救崔珣,你能帮我吗?”
阿史那迦神情顿时紧张万分:“为什么说?要救他?他怎么了?”
李楹叹道:“他,不太好,你能不能帮我?”
阿史那迦望着她,这回,郑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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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五足银熏炉中燃着的曼珠沙华散发出妖异清香,李楹简单和阿史那迦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也说?了下她和崔珣的关系,以及崔珣如今在大周的官职和一身的骂名,她也终于知?道,原来阿史那迦死于四年?前,就是崔珣离开突厥的那一年?,她说?道:“阿史那迦公主,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但我最想问你,崔珣,他到底有没有投降过突厥?”
阿史那迦急了:“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他从未投降过突厥!”
李楹虽然心中早已笃定,但听到阿史那迦佐证,她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她又道:“那他在突厥,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史那迦犹豫了,她说?道:“我……我不愿去回想。”
“为何不愿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