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尹清书不同,陈默始终面色阴沉,对自己的过往一句不提。而她俩之间唯一相同的点是都在口供中把两起凶案主谋点身份往自己身上揽。
周浔对陈默说:“谎话在这个时候没有用,我们办案是讲究证据。”
“如果证据有用,那当年他们那些人为什么还能逍遥法外?”
周浔无言以对,而陈默也低下头,不再说话。
她想,或许自己揽下全部的罪责,那尹清书就能活下来,她有钱可以请最好的律师,有朝一日她还能出去,用苍老的翅膀代替自己在蓝天之下再飞翔一次。
案子结了,可周浔心里那种压抑又酸涩的感觉却没有消失,她宁愿自己去打几个帮派成员或者再去跟“人皮脸”
对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力地面对两个因为痛苦而弑亲的女人。
刚忙完手上的工作,周浔就看见朱珠急急忙忙朝自己跑过来,好像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说。可还没等朱珠开口,周浔就接到了远在褐熊市的宋莜的电话。
她是郑惠玉的师姐,前些天帮她们验dna,而现在结果出来了。
“不好意思,皮屑组织里dna过于复杂,好多甚至不在我们实验室的资料库中,我目前还没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这是属于连环凶手的。
“不过,从头发上采样的结果出来了,经过鉴定它的主人应该是鲛人”
鲛人?
周浔心中瞬间警铃大作,她立刻就联想到前段时间那件因为“人皮脸”
的出现而被暂时搁置的案子,妖局在妖怪黑市上查抄了一批非法售卖的鲛人泪。她本来以为这只是件经济类的小案子,顺藤摸瓜找到卖家,再没收下非法所得就完事了。
可是,这案子却跟神仙朱子真牵扯到了一起。她想到养猪场里跟粪便一起排出的头发和头皮,现在看来,不仅鲛人泪用来不正当牟利,而生产它们的鲛人们也有性命之忧。
周浔忽然又想到什么,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怪不得那天她刚出现在杨忠的古董店门口,似乎有妖怪认出了她,接着售卖鲛人泪的卖家就跟胡老板说取消交易了。
她愤怒极了,对朱子真的愤怒一直延伸到对所有神明的愤怒。然后周浔没来得及听朱珠说什么,就气冲冲去找科长牛棠丽了。
“什么狗屁神仙!必须让他牢底坐穿!”
周浔发誓道。
可一旁的牛棠丽却淡定地转了转手中的笔,她说:“这件事已经超出我们妖局可以控制的范围了。”
周浔愣住了。
“我是说神仙的事情归神局管。”
“我知道,可是就算要通知神局,我们也得在有巨大的把握和确切的证据之下才能对神仙提出控诉吧。”
要知道,那可是一位神明,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而她们只是朝生暮死,蜉蝣般短寿脆弱的凡人。向神明发起挑战,宛如蚍蜉撼大树。
牛棠丽叹了口气,她知道周浔还想继续深挖下去,她自己又何尝不想呢!
“小周啊,你还记得我们跟章局长对抗猛鼬帮的那一年吗?”
周浔点点头,她怎么可能忘记,当时她还是妖局的实习生,所以冲锋陷阵和承担危险的工作都是牛棠丽和章静中她们负责的。在扫黑除恶的工作中,她们每天都面临着生命的威胁。而现在,她们需要面对的是朱子真。
“我知道,但我不怕他们!”
牛棠丽拍了拍周浔的肩膀,想着年轻人就是火气大,她说:“我知道你当然不怕,可是你身边的家人呢,朋友呢,你舍得他们暴露在危险下?”
她的亲朋好友也是凡人,他们该如何面对一位暴怒的神明?
“我们这边也有一位神明啊。”
周浔想到了申公豹。
牛棠丽笑了,她说:“你确定他跟你是一边儿的?你确定你信任他?”
她确定,她的确没来由地信任申公豹。可是话到嘴边周浔又没说出口,因为这听起来实在太盲目自信和恋爱脑了。
牛棠丽没着急要听她的答案,而是跟周浔说:“这样吧,你今天回家一趟,跟你爸妈吃顿饭,你回去好好看着他们的样子再仔细思考,你确定自己能够承受也许会失去他们的后果?”
这句话令周浔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光是想到自己的父母会受伤或者遭遇更严重的事情,她就不能呼吸,如坠冰窖。
牛棠丽有些心疼地看着周浔,因为当年决定投身妖局之时,她也是这样做的。
“还记得章静中说过的话吗?正义是有代价的。”
出差
一整个下午周浔都心绪烦乱,下班以后便直接开车回去了,来到父母家楼下,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看到小区里的玉兰花即将凋谢,另一边的梨花含苞待放,这里承载着她所有关于童年、关于挚友亲朋的回忆。
以往周浔回家之前都要提前给爸妈打电话,一来可以避免爸妈饿着肚子苦等自己一起吃饭,二来还可以撒撒娇,告诉他们自己有什么想吃的家常菜。
而今天周浔没有来得及打电话,脑袋昏昏沉沉就到了家门口,她用钥匙打开门,屋里冷冷清清的,昏暗极了,只有吉祥摇着尾巴朝她扑了过来。周浔抱起小狗,打开了廊上的橘色小灯,这时躺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毛线的周浔妈妈醒了过来,她似乎在给小狗织新的衣服。
妈妈身上盖着小毯子,整个人睡得暖烘烘的,周浔忍不住凑过去,想要抱抱妈妈。
“怎么回来了?工作忙完了?”
妈妈的声音睡得有些沙哑,周浔顺手从暖瓶里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她说:“嗯,今天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