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没有回答。眼眶之中,有滚烫的液体掉了下来。他不知那是什么,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胸口好痛,痛得要起身追笙的他倒卧回了石床之上。「别离开我!」揪著心,他挣扎爬起来。他晓得,这是最後了。若不能追上笙,从此以後再无法相见……双手成拳,玉璃拼命地搥打著阻隔著他与笙的石墙,口中喃喃狂语著,但岩壁太厚了,是笙要狠狠断了他的希望。他只能停留在这漆黑狭窄的洞穴之内,任双手敲打著要磨出血来,也得不到笙任何回应。笙为何要离开,他难以理解。岩洞之外,似有声音传来,忽远忽近,模糊缭绕。「九尾妖狐呢?」「无可奉告!」「此狐本命该绝,星君勿要阻挠。」「一切罪孽,都该由我来承担,请你们别再追究下去了……」但玉璃听不见,他不断地喃念著:「别离开我……别离开我……」黑暗,随著无边无际的恐惧寻来,洞里的他被遗弃了,无论如何哭喊,都得不到笙的回应……是欺骗。他一个人孤守石窟,笙始终没回来过。笙没有守住他的誓言,任他只身空盼。而後,日升日落、花开花谢,他双眸紧锁封印以解,洞穴外空旷的野地。多少时间过去,他不敢动一下,就怕笙回来了,会找不著他。明知笙在欺骗他,明知笙再也不会出现,但他却固执地守著一戳即破的诺言,安静地不发一语,静默地等著。林里,近来不太平静。小璃东探西望地在岩洞不远处食草。它不走远,时而频频回首望望洞内动也不动的饲主。它倾著头觉得奇怪,玉璃已经好久没玩它了,但看了会儿,便又将注意力回到青翠的绿草上。突然,远处的草丛传来了一阵的声响,它在野地上跳了几步,大眼睛探了探,以为是笙回来了。哪知,嗖地声有个长长的黑影突然射出,它吓了跳想要跑,但发现得太晚。伴著咻咻的声音,一只尖锐的异物穿射了它的喉际。「吱──」玉璃,猎人,是猎人。它的喉间好痛,声音发不出了。猎人来了,要来猎杀它们了。它瞪大了眼,拼了命要叫洞内的玉璃,但是好痛,真的好痛,它受不了了。「吱……」玉璃,快跑,猎人来了……草丛里,走出了两名猎户。他们身上穿著禽类皮毛缝成的衣服,身上挂著猎补到的野味,手上,就拿著射杀兽鸟的大弓。「啧,没三两肉的兔子。」一名较年迈的猎人先走了出来。「别抱怨了,今天收获算不错的,冬天将近,所有的野兽都躲了起来,你看看我,才猎了两只飞鸟。」另一名较年轻的猎户跟在他身後步出。「也罢,反正这只兔子毛色挺不错的,回去就把它皮剥了,给我家小孙子做兽衣穿。」老猎人由穿喉而过的箭端抓起,将白兔取了下来,检视它的毛皮。「等等,等等,你看那洞内!」年轻的猎人双眼一亮,迅速搭上了弓。老猎人寻著他的视线望去,见著一只有著雪白毛皮的白狐站立在洞口。它银色的双眸绽著诡异而骇人的光芒,嘶哑的吼声低鸣不绝。它的愤怒显现在颈後猖狂扬起的毛发上,对准了他们,露出森冷獠牙。「杀了它,杀了它你的小孙子就可以做一整个冬天的衣服了。」年轻猎人箭头瞄准了白狐。老猎人打了大半辈子的猎,他只消望这美丽而高傲无惧的狐狸一眼,便知此狐非一般寻常禽类。「不行呐,那是狐仙啊!」老猎人喊著。年轻猎人惊讶地回过头来,但弦已放,竹箭势如破竹射出。突闻,一个风声响耳,四处血溅,老猎人再回过神来,箭已落在泥土地上,而他身旁的年轻猎人应声倒地,咽喉被利牙所断,圆瞠著目,一片鲜红染湿了黄土地。白狐踏在猎者的尸体之上,腥血沾上它身,那双眸中积累的狂怒被无知的人们点燃,释放出了它深藏内心的魔性。顿时山风袭卷,翻起砂石蒙天,遮蔽了秋阳。「狐仙!」老猎人哀号一声,吓得口吐青色秽水,双眼翻白,肝胆俱裂而亡。黑暗袭来。玉璃卷曲著身子,倚著冰冷壁岩。银色眸子,失了以往璀璨光芒,如花笑靥,亦不再绽放。他伸出染血的指,轻柔地,推著白兔惨红的身躯。它软软如毛球般的身体僵了、冷了;聒噪烦人的叫声失了、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