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缇喃喃道?:“难道?元四郎当真很?好?可我却看不出来。虽然元家出了一位皇后?,可婉兰阿姊这样嫁过去,难道?真会幸福?”
可能会有人赞美这样的委曲求全,但谢青缇总是?不肯服气。
谢冰柔伸出手掌,揉揉谢青缇的头。
“一个女娘有一个优柔寡断的丈夫,再有一个对?她百般挑剔的婆家,谁都能看出这是?一条极艰难的路。可也许,她有你不懂的难处。”
谢青缇抬起了水汪汪的眼睛,有些好奇:“她有什么难处?咱们?谢家对?她不好吗?”
谢冰柔温声说道?:“可她绝不能如?你这般任性,你甚至还可随意在客前失礼,你觉得婉兰可以吗?”
谢青缇咬着唇瓣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从前我也有些不是?,其实仔细想想,婉兰阿姊还有些可怜。”
谢冰柔摇摇头:“青缇,你别去可怜她。人有时候不要去随便可怜别人。婉兰平日里礼数周全,谨小慎微,她必定?是?花了很?多心思?去筹谋自己的前程。这样为自己前程费心的人,是?不会喜欢别人的同情的,只会希望别人称赞、羡慕她。”
“人有时候随便同情别人,反倒显得傲慢。”
沈婉兰也有属于沈婉兰的尊严。
谢冰柔轻轻的跟自己妹妹提及那?些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微妙道?理。谢青缇还是?个尖锐、简单的孩子,可终将会在阿姊的循循善诱下踏入了成年人的世界。
谢冰柔想起了沈婉兰那?如?芙蓉花般美丽面容,心底却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
沈婉兰是?柔和的,也低调谦逊,但谢冰柔并不觉得她软弱。沈婉兰那?片软柔下,藏着属于她的尖锐和骄傲。
这时沈婉兰也回到了如?今居住的听雨轩。
她只留下阿萱,屏退了其他的下人。然后?房里响起了呕吐声,沈婉兰竟将肚里的东西吐得一点不剩。饶是?吐得胃空了,她犹自觉得自己胃阵阵痉挛,呕出一口口酸水。
她与元斐并未定?亲,沈婉兰也不会糊涂到让元斐沾自己身子。情到浓时,元斐至多握一下她的手掌,别的什么都不敢做。
所?以沈婉兰这样子作?呕也并非因为怀孕。每逢紧张绷紧之时,她就忍不住想要呕吐。如?今的她更似绷紧的弓弦,仿佛便要扯断了。
这个秘密也只有她贴身的婢子阿萱知晓,沈婉兰更不会让旁人窥见自己狼狈模样。
打扫干净的马桶底下铺了香灰,能接住沈婉兰呕出的秽物。但饶是?如?此,房间里还是?散发?出了一股呕吐物的酸臭之气。
沈婉兰也觉得自己仿佛处于一片秽物之中,自己周身散发?出缕缕酸臭,这么从里到外,弥漫全身。
哪怕平日里自己装容精致,衣衫整洁,花了很?多心思?来修整自己。可如?今自己这副狼狈相,却好似一下子被打回原型。
她抬起头来,沈婉兰双眼通红,已经哭得有些肿了。她流了很?多泪水,将面上的脂粉冲得七零八落。
这副模样自然是?狼狈之极,幸喜也只有阿萱看见。
每次也是?阿萱替沈婉兰收拾这些呕物,免得旁人知晓沈婉兰有这个毛病。
此刻阿萱将沈婉兰扶起来,又?端茶给沈婉兰漱口。
沈婉兰默默流了会儿泪,才说道?:“我素来恭顺谨慎,只不过是?想要求个安顺姻缘,讨个怜我之人,可是?却是?这么艰难。”
阿萱也颇为同情,一时不知晓说什么好。
沈婉兰深深呼吸一口气,其实她比谢家其他人还多知晓一下,甚至她早便知晓元家欲说合元斐跟那?崔家三娘子。
但她都忍了下来,元斐欲言又?止,她便故作?不知。因为元斐优柔寡断,难道?她还能逼其做决断?她每次都做出全心全意之态,意图博得元斐的愧疚,她千方百计想这件事有转机。
甚至她还让元斐带着谢冰柔去梧侯府。一则沈婉兰觉得结交五娘子也不错,二来她也是?想让元斐多为自己做些事。
男人付出越多,有时候就愈显这个女娘矜贵。
可她万万没想到,元仪华能将这件事扯到明面上,甚至言语不逊,逼得自己不得不表态,也逼得元斐表态。
她人前势不能容忍这件事,否则便成为了一件轻贱之物。她若当真是?什么贵族女娘,便不能自轻身价,要在人前展露自己的尊严。
元仪华果然精于这内宅手段,三言两语之间,倒使得自己进退两难,十分之为难。在元仪华洋洋得意人前作?践自己时,自己只能暗暗在房间里作?呕。
但现在,沈婉兰已竭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
她想自己可不能这么便认输。
元仪华再有手段又?如?何?她那?个夫君还不是?被个小妇挑唆,人前与自己的妻子为难。一个出了嫁的阿姊,还伸手插手自己弟弟的婚事,这么多事的妇人,难怪被自己夫君所?厌。
沈婉兰又?岂会这么善罢甘休?
更何况,无?论如?何,她也要借着这门婚事逃离谢家。谢府这个地?方,她也当真是?呆得要发?疯了。
这时候拂雪阁里又?来了另外一个访客。
这一次来的是?谢冰柔的那?位兄嫂秦玉纨,但谢冰柔估摸着秦玉纨是?为了谢济怀而来。
虽然谢冰柔跟谢济怀相处未足一日,但却将谢济怀的性子给摸得七七八八。
谢济怀自己会装模做样,却会将一些尴尬的事推给别人来做。他做好人的时候,却需个内宅妇人做恶人,譬如?他的阿母秦玉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