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一咬紧了嘴唇,躲开了他姐姐的视线,他的白皙的面颊泛红了,眼睛有些水润,他吞咽了一下,“那我就五十岁的时候再去找他。
“哟,你怎么知道他老婆五十岁的时候会因为他耳聋就甩了他,如果人家老婆虽然没好脸给他,但还是凑合过了呢?我们爱人,所以结婚。结婚就是为了生孩子过日子吗?我们爱人,是为了好好守护着他,尽可能地让他快乐幸福——没这个底气,就别跟人家开始。”
“我就是没那个底气。”
唐楚一咬着牙说了一句。
“你这个没出息东西,你欠揍是不是?”
唐糖终于憋不住火了,“那就分手!我也会告诫贝浩图离你远点,别再来招惹你伤心难受,你也给我收拾收拾准备换个地方念大学,别跟那个傻瓜凑在一起。”
分手到底是谁什么意思,贝浩图现在才深刻地体会到。
之前他虽然已经不回唐楚一那里去了,可是唐楚一的全部感觉还留在他身上,例如睡觉的时候总会以为唐楚一就在身边,有人倒不过来时差,贝浩图是倒不过床,半夜总去抚摸旁边的乌龟,要么就是一个大翻身差点从单人床上掉下去;例如吃饭的时候,他总觉得唐楚一等会儿就会来……
唐楚一说了已经跟袁伟杰在一起了,贝浩图还是觉得恍惚一阵明白一阵,像是病入膏肓了,他知道他自己可能就是接受不了分手这件事。可是一见了唐糖,分手这件事就彻底实体化了。贝浩图立刻就想到了唐糖是要带走唐楚一了,这个带走要比唐楚一可能跟着袁伟杰走了还要走的彻底。他怎么想都痛苦万分,怎么想都想不出办法。小聪明用尽了,报应来了。
贝浩图在暑假开始的那天还是没回家,待在寝室里,跟家里打电话,说他要复习考研,其实是在外头游逛了一天,晚上不知不觉走到原来那个家的外头。他不知道袁伟杰是不是住在了这里,不过他也不是来找唐楚一的,所以即使唐楚一都不住在这里了也没有关系。他在水池边坐了下来,看着原来的那个窗户,里面还亮着灯,灯的颜色没有变化。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挪动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坐着,晚风吹着,他觉得很舒服。记不清多久之前,他也在一个晚上把唐楚一拉出家门,跟他一起出去旅行,匆匆忙忙像是在私奔,更多的晚上是跟唐楚一一起带着狗在这里散步,一个晚上唐楚一还曾经把他和狗都推进了喷水池。他想起那天又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肯定有点傻,实际上可能也确实有点傻,可是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回忆总是让他疑惑,他觉得唐楚一是喜欢他的,可是他也知道每个被分手的人只要不死心就肯定会对对方心存希望,他大概也是这种情况。他曾经想过很多遍,唐楚一那么好的人怎么会选择那个男人,难道他能看到的问题,唐楚一看不见?他想不明白,所以他觉得他不了解唐楚一,可是……
窗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人是唐楚一,他吓得站了起来,张皇失措地后退,可是身后是喷水池,他没路可退,想逃走,又怕动作太大,反而被唐楚一看到。他愣在了那里,可窗口的唐楚一没有动,一个人靠在窗上,动作很放松,他想明白了,今晚喷水池没有开,灯也关着,他站在暗处,唐楚一看不清这里。他放心了,重新坐下来,可是唐楚一就站在那儿,他又坐不住了,总觉得心如刀绞。
他觉得他了解唐楚一,了解到只要他这么远远地看着唐楚一的动作姿势就知道他很落寞,说不定还很难受。如果他还跟他在一起,他绝不会让他自己站在窗口难受。想到这儿,他又想走了,有点怕看到唐楚一身后走出一个人来搂住他。可是他坐了一个小时,唐楚一始终独自一个人站着,只是偶尔换个姿势。贝浩图又开始生气,想知道袁伟杰到底在哪,难道没跟唐楚一住在一起?难道是怕同性情人的事曝光影响前程,所以只是偶尔约会?那唐楚一会怎么想?他最近看起来脸色从来没好过,袁伟杰会照顾他吗?那种东西会知道照顾别人?贝浩图很生气,气到后来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想起唐楚一说过,爱情那种狗屁东西他根本不稀罕,只看跟谁上床舒坦一点而已;唐楚一也说过,他爱的是那个山炮;唐楚一还说过贝浩图是个一厢情愿又不干不净的王八蛋,不值得上心;唐楚一说过他谁都不喜欢,他只是觉得贝浩图太烦了,所谓的关心如果对方不需要那就是纠缠而已……唐楚一说了很多,每句话都曾经把他气炸肺,可是现在想想,全都是互相矛盾的话,好像只为了把他赶出去。唐楚一曾经因为他去见个女生就气得发抖,躺在沙发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是唐楚一却选择了别人。这些贝浩图都想不明白,甚至气愤难平,可是当他已经彻底没有希望跟唐楚一在一起的时候,他却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没有在一起的希望了,所以,事情,感情,都变得很单纯。就像现在坐在楼下远远看着唐楚一,明明这样远了,他却有种仍旧亲近的错觉。因为遥远,因为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就单纯地只剩了爱。
这样反倒心情愉悦了,像是许久的压抑终于渐渐松懈。
贝浩图在那里一直坐到唐楚一离开窗户,关上了灯。唐楚一大概是睡了,贝浩图才猛然想起来看时间——宿舍早锁门了,他觉得自己这样可真有病,偷窥狂似的,还偷窥一个男生。
贝浩图走了,在夜晚的街头一个人转悠,转到往常去的酒吧,本想随便喝点什么,却碰见一个平素就很投合的哥们儿,人家瞧见他心情不好,也不问他什么,陪着就喝酒。喝酒这东西最怕有人助兴,两个人喝得很快,一个半小时后贝浩图就happy了,人生观世界观至此发生了大逆转,看什么都欢欣——说白了就是喝糊涂了。不高兴的事都变得隐隐约约,思维开始跳,方向感丧失,记忆都开始有一段没一段,腿也有点软。
那哥们儿也喝糊涂了,送不了他,他就自个儿走,打车报的是唐楚一家,自自然然地上了楼到了门口就开始掏钥匙,掏出钥匙来也找不到锁孔。唐楚一这会儿没睡,睡不着,正在门口坐着在游戏里溜达,突然听见背后门上稀里哗啦的钥匙声,愣了一下,萨摩耶本来已经睡着了,这会儿也立起来了,叫了几嗓子。这倒挺像贝浩图那段时间晚上喝醉酒之后,不敢敲门只得自己开门但是又喝高了找不到锁孔的场景。
他愣了足足一分钟,才站起身来,刚好这时候贝浩图成功地打开了门,跌跌撞撞地进门来,甚至都没看见门后的唐楚一,自个儿熟门熟路地走到厨房,找到饮水机,牛饮,然后摇晃到沙发那里,跌倒,躺在沙发上,三十秒呼呼大睡。俨然就是他自己喝醉酒后回家怕挨揍不敢上床的全部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