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住到我这里来吗?”
露西问它,“乌尔多尔夫人的宅邸距离夜鹭街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如果你住进来,我可以送你上班。”
“不用了,我还有系统的任务。”
宝琪拒绝她,“1号还在那间房子里。”
“说不定晾他一段时间效果会更好哦。”
露西笑了一下,她靠在沙发上,视线投向新装上的白色蕾丝窗帘以及窗帘外侧那一层嫩黄色的布料,越过这两层,她还能够看见大而敞亮的窗户、造景时种下的小枫树以及紫色的新种上的鸢尾花。
她站起来,去酒柜取了一瓶起泡酒。当她打开内扣的瓶塞时,瓶中气体逃逸,发出尖锐的声音。露西取了两个杯子,将淡粉色的酒液倒进去。
“最近,有不少年轻可爱的小伙子找我。”
她说,“他们十八九岁,没有工作。但是父母亲都是领袖的臣子,在清洗下城区中脱胎换骨。”
“多可怜啊,他们只是想保住自己现在住的房子、保住自己能喝到干净的水、吃上一口人吃的饭。”
露西说:“他们找到我,只是因为我能够提供给他们这些东西,哪怕我压根就不是人类。宝琪,你还不理解你手上掌握的东西对人类来说是什么吗?”
“之前有个自认为是民俗学者的机器对我说,我们就像是婆罗门。你知道婆罗门吗?”
露西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她蹲在宝琪面前,与它对视,神情傲慢,“我们才是这里的统治者。”
宝琪看着她,问道:“那领袖呢?你们怎么看他?”
“领袖是‘神’。”
露西说,“机器就是神的祭司,代他行使管理人间的任务。而那些工作着的人,则是我们的工具。”
“当初f-01关闭游戏场,滞留的玩家在这里活得就像猪狗一样。天哪,那些‘上等人’——他们本来可以跟孩子一起,世世代代压在我们头上,但是现在你看。他们得像狗一样,而且还被同类抛弃——我们凌驾于他们之上,这可是被他们默认的!”
说完,她哈哈大笑。在那种笑声中,露西的脸似乎也开始扭曲了,宝琪悲哀地发现,它好像已经跟她不再熟悉。
“呵,永生的领袖和永生的机器,以及不断被替换的人类。”
露西把酒到进洗手池。她走到楼梯上,裙摆顺着大腿滑下来。
“我要去洗澡,”
她说,“你自己玩。”
宝琪站起身,它好像也没有什么想和露西说的了。
人类发展到如今地步,似乎也走到头了。从它为领袖工作的这段时间看,人确实就像是被圈养在棚子里。
下城区住在牛棚,其他像样的街区大概就是“人棚”
。领袖不断拔高自身存在的同时,相对的,其他人的尊严与权利被无限削弱。更严重的是,领袖在他的统治体系中引入“机器”
这一群体。
这是人的另一套“枷锁”
。
他们被养得无知、胆怯、脆弱、神经质。
宝琪突然想起关于辣椒的学说。辣椒产生的辣椒素令哺乳动物感到疼痛,却被人类发现,大加培育。如果仅从繁衍范围和数量的角度来看,它成功了。辣椒的后代甚至上了太空。但是,培育、编辑、种植受种子公司控制,大部分辣椒个体甚至并没有再次繁衍的能力。
这真的不是一种进化的悲哀吗?
辣椒的命运就是出身——受精——结果——果实被食用,个体在失去产生果实的能力之后就被铲除。
这究竟算什么呢?
它把自己的酒杯也放进水池。露西的酒杯还没有洗,它也一并清洗了。
然后,它推开门,自己走回家。
露西住的这条街道很漂亮,住户也是一样。无论肤色,他们的皮肤好像都散发一种涂抹过油脂之后的光泽,笑容和煦。有些人还会礼貌地跟宝琪打招呼。
等到宝琪走到铁锤公园和关怀部职员为主居住的鹭鸶街,街道就要暗淡一些。这个点还有一部分刚刚吃完晚饭在街上走的人。只不过,他们看上去有些疲惫,见到宝琪身上法令部的制服时目光躲闪。
他们不认识宝琪,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当是迪亚斯安排它巡逻或者抓什么人。宝琪停在路灯底下,看那些人,想听听他们会聊什么。
只是,他们都看不见它一样,从它身边快步走开。也有戴着首饰喜欢打扮的年轻人试探地朝它张望,一小撮一小撮地凑在一起商量要不要和它搭话。
“喂——宝琪!”
赫尔墨远远就喊它的名字,他穿着棕色的长风衣,身边还跟着一个衣着整洁大方的女人,“你是来找我的吗——我和海莉在散步,你要一起吗?”
说完,他快速靠近,和宝琪握手。“这是海莉,我的搭档。海莉,这就是之前爱德森让我签的夜鹭街8号的那个住户,宝琪。对了,当时我们聊得很愉快。宝琪,我听爱德森说你要去乌尔多尔夫人身边做保镖了,恭喜你。1号还留在法令部吗?”
宝琪回答他:“1号还在。”
“他一个人执行任务吗?”
赫尔墨惊讶道,“那你在乌尔多尔夫人那边没有助手了呀。我和你说,海莉还有个侄子,前几年在领袖的兵营里服役,要不你先带上他,他给你打打下手——如果你以后还回法令部,那到时候再说。”
“是的,宝琪。”
海莉自来熟地劝它,“我听兵营里那些士兵1号更喜欢研究工作,他似乎不太适合调查工作。不如你先试一试我的侄子,然后我们可以想办法也不是说你的现在那个搭档不好,只是,或许在科技部做个修理工更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