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宝琪呢,它盯着自己的手出神。1号发誓,他看见它笑了一下。
于是,这个醉汉也傻乎乎地笑起来。
他说:“宝琪。”
机器转头看向他。
“宝琪。”
机器那头漂亮的黑色卷发好像真的变成吐出信子的长蛇。
恐怖。
冷漠。
1号在垫子上蠕动,他把自己的脖子贡献给蛇。在尖牙刺穿他的喉咙之前,他好像终于明白宝琪高兴的原因。
【为能够伤害我而高兴?】
“你不应该再喝醉酒了。”
机器说,“你太脆弱了。”
“人都是这样的。”
他低着头,却没有等到宝琪回答。宝琪拉开后座的车门走出去。
1号看见她坐在驾驶座上,熟练地将钥匙插进去,打着火。
“你会开车了吗?”
他迷迷糊糊地问。
宝琪还是没有回答,后视镜倒映出那双棕色的毫无感情的眼睛。但是1号还是高兴,他整个人都被泡在一个名为“同类”
的巨大的幸福的泡泡里。
我已经让你这么伤害我了,他心想,我们的关系应该十分亲近了。在宝琪试图闷死他的那短短几分钟里,他确认了属于同伴凛然的杀意。宝琪是真的想杀死他。
但是,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产生这种想法,又为什么放弃这种想法呢?
父亲没有教过他这方面的知识。他去世得太早了,骨灰如同祖师爷一样被炸成烟花。1号像狗一样流浪在高塔之下,勉勉强强让自己活得像个人。
“实际上,我这种人早就无限接近流浪汉了吧。”
他有时候也会跟室友这么说,“我们距离流浪汉只差那些高层的一个定义。”
“无所谓。”
室友告诉他,“你只要多赚点钱,搬出去就好。”
“但是,我始终赚不够钱。”
室友听完大笑起来,他的声音沙沙的,像是出生之前,声带被机床卡了一下。他说:“因为你像个驴一样蠢。天哪,有时候我都觉得每天坐在我工位边上的是新型号的仿生人。”
“我是人类。”
1号的眼睛转了一下,眼球湿乎乎的转了一下,“我是人类。”
宝琪的车子开得很稳。它喝了那么多酒,却像没粘过一滴似的。只是车内即使开窗也散不去的酒味昭示这里有两个醉鬼的事实。
轮胎刚刚压上露西家浅灰色的地砖,1号就迫不及待地开车冲出去。他在院子里吐出来,惹得露西大呼小叫。她站在窗户边上,让宝琪把车子倒出去,并且强调轮胎千万不能压在呕吐物上。
“如果你们两个今天不想在脑门上开个洞,”
她威胁,“等会就给我把这里打扫干净。”
“真是的,难道你们没长过眼睛吗?那种地方的东西也能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