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上扬的疑问语气活泼又轻快。克利斯蒂安毫不犹豫地应下,同时在心里嘀咕:刚说完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上班,花又要送到哪里去,难不成是放在顾客的门口吗?
半小时后,克利斯蒂安怀抱着数十份跟着帕西诺收拾出的颜色各异的花束,面色复杂地站在一辆自行车边。
帕西诺的送花服务范围仅包括这一条玫瑰街,因此并不需要复杂的设备,一辆小巧的白色自行车就足够。自行车的后座被安装上特制的花架,据帕西诺所说是他亲手制作,恰好可以把花束以一种不会被损伤的方式牢牢地卡在上面。
他兴高采烈地把花束全部安置在后座上,对着克利斯蒂安仰起头展示。风吹过来,帕西诺的眼睛眨巴眨巴,一副讨赏的神情。
对着那双眼睛,克利斯蒂安根本就没法说出贬低的话,再者帕西诺的设计确实很有趣而且实用。他暗暗记下三角形的网格状结构,心想以后说不定可以把这运用到自己的设计当中,随后给出了自己最高等级的赞美——当然,有些干巴巴的,但对于不常夸奖他人的克利斯蒂安来说实属不易,而且帕西诺也并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偶像说什么都是令人愉悦的。
随后两人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克里斯蒂安艰难地开口:“后座用来放花的话,我坐哪呢?”
十分钟后,克里斯蒂安抱着刚拆下来的花架连着十几束花,艰难又端庄地坐在后座上,一只手轻搭着帕西诺的后背防止自己掉落,让帕西诺骑慢一点。
正值秋日的早晨,温度不高不低。克里斯蒂安吹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听着帕西诺兴奋地说今天天气很好,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阳光晒在身上的舒服。他半眯起眼睛向后看,街景向后倒退去,克里斯蒂安一时脑袋放空,盯着地面与天空相连的那条线,享受发呆的快乐。
就好像是在每日自己逼迫自己越过瓶颈的过程中暂时地解开了那一条枷锁。
车程仅仅几分钟,克里斯蒂安被帕西诺叫下车的时候还没有缓过神来。
帕西诺把车停在原地下了车,轻快地小步走向最近的一扇门,敲了敲。没过多久,一张慈祥的老人的脸出现在门后。
原来帕西诺是来给居住在这条街上的老人送花的。
老太太推了推眼镜,向他身后看去,恰巧与抱着花的克里斯蒂安四目相对。
老太太开心地笑起来:“小帕西诺交了新的男朋友?比上一个俊俏多了。”
克里斯蒂安竖起耳朵。
新的?上一个?怪不得被甜品店的小哥误会他们是一对,原来帕西诺确实是有过男友的。
“哎呀,沙利文太太,你别拿我打趣啦,”
帕西诺笑眯眯地转身,在克里斯蒂安怀里翻翻找找,“是我新请的帮工啦。”
克里斯蒂安不敢动,一边迎着沙利文太太炽热又八卦的视线,一边小声让帕西诺快一点。
终于帕西诺找到了属于老太太的那束花,转回去将花递给对方:“一束小雏菊,和您那件浅绿色的裙子很般配呢!”
一捧没有任何配花点缀的小雏菊,干净得像夜晚的星空。
看着那束花在帕西诺手里摇晃,克里斯蒂安心头浮现这样一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
“小帕西诺还记得我有什么裙子”
沙利文太太嘟囔着,笑着对他们点点头,把门关上了。
克里斯蒂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被帕西诺拽着上了车:“还有十一家呢!”
克里斯蒂安硬着头皮跟着帕西诺送了一上午的花,艰难地接受了十二份不同却又相似的调侃,最后一回到花店门口就和火燎屁股一样从后座上蹦了下来。
帕西诺笑个不停:“哈哈哈,他们都是善意的玩笑,你不要介意。”
克里斯蒂安捂着脑袋:“啊他们的眼神都要把我射穿了。”
帕西诺眨了眨眼睛:“那你下回还来吗?这是每周一次的花束。”
克里斯蒂安想了想。热情的老人们让总是喜欢独来独往的他有了新的体验。
“设计师最害怕灵感枯竭,而灵感的迸发不仅需要四处走走,也需要结识不同的人们。”
克里斯蒂安想起社交狂魔西弗勒斯曾经这样和他说,心里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当然。我明天还会来的,当帮工,或者没有事的话,可能借你的花店和花画画画,可以吗?”
原本以为克里斯蒂安不会继续的帕西诺微微一怔,立刻笑道:“随时欢迎。”
被老人调侃了一上午的社交恐惧症患者克里斯蒂安有点凌乱,回到家才发现已是饭点,忘了约忙了半天的小花艺师一块儿吃午饭,心里一阵懊恼。
他探头出窗,刚好看见帕西诺拿着一份外卖进了屋,错失良机。
好在屋子里厨具齐全,克里斯蒂安三两下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坐在桌前吃起来。
他一边吃面,一边想着今日的送花之旅。
一段简单的日常,被克里斯蒂安拆分成不同的细节。从温暖的阳光到老人们的调侃,帕西诺的蓝眼睛与小雏菊相融,最后变成了橘黄色的暖调,成为一个被压缩的灵感小方块留在克里斯蒂安脑中。
他对花店的设计有了初步的思路,虽然只是一个基本的色调,但对擅长拼凑细节的乐高设计师来说,已经够用。
不能留着那一面枯燥的灰墙,克里斯蒂安心想。先暂时放下计划失败的花朵,他不能允许这样一面单调的墙出现在他的设计中。
他拿起手机,准备在备忘录里先记下几个可能用得上的方案,看见林在早上给他发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