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竟松口了?
陈之钰的语气困惑,眼中也带着不解。
毕竟说,他从前不是说非那个小医师不娶吗。
既然有了心上人,又怎么会松口呢。
陈之钰话毕,长指执着黑子,在棋盘落下一子。
棋子与棋盘碰撞,发出一小声脆响。
陆舟听到了陈之钰的话,连头都没抬,他的眼睛盯着棋盘,神色如常,只那漆黑的瞳孔在烛光下,似乎透露着幽光。
嘴角似乎噙着一丝笑意,陆舟淡淡道:“桥乡到京城,山长水远,他们能不能到京城,尚且难说。”
这桩婚事本就是祖辈定下来的,他凭什么去为他们之间的情谊,而去娶一个不心爱的女子。
娶她吗?能先到京城再说吧。
陈之钰闻此,想起了那个被林姑姑带来的女子,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她的那张脸。
他眼中笑意愈发浓厚,带了几分意味不明说道:“你说得不错,最近不太平,没准半路就遭了横祸。”
明家不算富裕,甚至来说,明老爷子凭他那微薄的俸禄养活他们那一大家人,实在有些困难。明成虽然不算有出息,但人也老实本分,后来明老爷子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就将事情一点一点交给了明成,有明成在一旁打下手,他干得也就不算吃力。
明无月身为老幺,生得冰雪可爱,打小的时候就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几个子孙之中,明老爷子也最喜欢她,尚在京城还未贬谪之时,就喜欢带着她去侯府寻陆老侯爷。
明家后来迁去了穷乡僻壤的桥乡,日子虽不好过,但她这个老幺从来都不曾受过什么苦。
若有旁的小孩欺负了她,明蓉、明誉第一个跑过去给她出头,家里头有什么好吃的,明无月总是排队在第一个吃到糖。
独独明成,看不惯他们溺爱老幺,深怕将她惯出来个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坏毛病来,旁的人哄着她的时候,他便总要在一旁唱黑脸,平日里也最喜欢说道她。
父女两人凑在一起,没少呛嘴。
这样的日子明无月过了十几年,一家人虽不富裕,但过得也叫幸福美满。
可这一切都被那封从京城来的请帖打破。
“无月,无月”
“快醒醒,一会晚了可是要挨罚了。”
又梦魇了。
瑶殊的声音将她从一直挣不出的噩梦之中扯了出来,再醒来时,明无月已经是大汗淋漓。
从噩梦之中惊醒,明无月无力地喘着粗气。
晨阳暗淡,屋内光线斑驳,更显她的面色惨败。她无力地撑着额头,显然是没有从方才的噩梦之中走出。
瑶殊见她如此,一时惊骇,也没想到她做了个噩梦竟将自己骇成了这副样子。
她方想出口询问一二,就听旁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看来某人啊还是将自己当做了小姐,没有小姐的命,不想倒生了小姐的病,这都日上三竿了,倒是起得比主子万岁爷都晚了。”
这声音听着极为刻薄,待她说完了这话,一旁马上又有另外一人附和。
“昨日姑姑说来了个新人,还以为是谁呢,不想是来了尊大佛。这是借了旁人的脸,走了后门,才更叫有恃无恐呢。”
尖锐的讽刺声让人更叫头痛,明无月抬头看去,就撞入了两人满怀恶意的视线。
想起昨日瑶殊的话,明无月大概知道两人是谁了。
瑶殊性子软,可听了这样的话,却也没忍住辩驳道:“有必要说话那么难听吗,又不曾碍了你们什么事。”
瑶殊平日里头被两人在一起欺压惯了,现下即便说是稍稍硬气了一点,但还是底气不足,那两人怎么可能会将她放在眼里。
“瑶殊,以往你倒是一句话都不敢吭,倒没想到你现下为了旁人来了脾气?是以为来了个人陪着你一起吃苦,你便能踩我们头上了是吗?”
即便说她们几人都住在一间屋子,做着一样的活计,一样的身份地位。但便是如此,这盛气凌人的宫女却总觉自己高人一等,仗着自己比瑶殊来得年份久些,便总喜欢去欺负她。
女子说着这话,脸上还露出了几分凶相。瑶殊终究是被两人凌侮太久,见女子如此,忍不住瑟缩了肩膀一下。
这副样子落在那两人的眼中,叫她们更加得意,方想继续开口讥讽,却兀地被明无月打断。
明无月并未理会那两人,只是看向了瑶殊,问道:“昨日管事姑姑同我说,卯时起身出去做活,瑶殊,现下已经卯时了吗?”
瑶殊忙摇头,她道:“快了,但还没到。”
方才她也是怕明无月来不及收拾,才早几分去唤她,几人拌几句话的功夫,倒也不至于时光飞逝,马上就到了卯时。
“原来还不曾到卯时啊。”
明无月听到了瑶殊的回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一边从床上起身,一边道:“还以为是已经到了时辰,我起来晚了耽误了事情,才惹恼了两位姐姐,不承想,还没有到时候。”
她丝毫不曾惧怕她们两人瞪圆怒视的眼睛,继续道:“难道又是说,不是卯时做活?王姑姑昨日说的不算数,这里头其实是两位姐姐说的才算数?”
明无月语气淡淡,一口一个姐姐叫着,让人听不出什么错处,偏生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活生生将那两人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们素来是欺软怕硬的主,以往看瑶殊好欺负,便追着她一个人欺负,如今本以为来的明无月,看着面相也是个好拿捏,谁知道上来就给了她们一通气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