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讫,盛轼离开酒宴。
楚帝的笑意耷拉了下去,面露憔悴之色,捂胸咳嗽了好几声,苏迩端着汤药上来:“嗳,圣上要注重龙体才是,今夜不该喝这么多酒。”
“闻舟今夜跟朕下了棋,又跟朕心平气和的说话,朕高兴啊,喝了几杯又怎的了?”
楚帝眉间有遗意,“不过,一提及梅妃,这小子就翻脸了,不理朕了,这脾气还是如此呛人。”
苏迩劝道:“七殿下是个外冷内热之人,明面上不理圣上,但实质上,圣上所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楚帝郁色稍霁,看着盛轼的身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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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这段时日去调查了杨渡,此人的行踪、与何人有往来,卑职都汇集在上面了。”
盛轼看着案牍,却微微有些离神。
他想起了沈府的百岁宴。
九岁那年,盛清嘉带着他去了沈府,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春芜。
当时她还没有名字,整张脸圆嘟嘟的,腮部泛着粉扑扑的红,俨如春日初绽的桃花枝。
女婴刚学会爬,看着他来了,朝着他一咕噜爬过去。
其实盛轼不是很喜欢小孩,觉得婴孩哭起来很吵,沈春芜也会哭,但她在他怀里哭的时候,破天荒的,他并没有感到厌烦。
婴孩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柔软,像是一团棉絮,软若无物。
她抓阄的时候,抓到了一握草。
众人都有些焦切,都提议让沈循抱着闺女重抓。
盛轼看着沈循,他有些不太愿意,大抵是觉得抓到了草也没什么不好,难就难在要给草赋予一些深刻的意义。
盛轼轻声对沈循说:“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沈循受到了点拨,以“芜草”
作喻,引用老子的道德经,才化解了这尴尬的一幕。
事后,宾客散尽,沈循留下二人,剀切言谢。
沈循道:“这些年,听闻七殿下被大相国寺清寂法师收为子弟,谈吐与学识果真字字珠玑,引人称叹。”
清寂法师乃是受人尊捧的大国师,地位超然,当下隐居古剎之中,蒙受他指点的皇室子弟,姑且只有七皇子一人。
盛清嘉谦逊,道了一声愧不敢当。
她思及了什么,笑道:“说起来,春芜二字,与闻舟还真是契合。”
春芜暗喻山原,闻舟暗喻江海。
在天地之间,山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山不离开海,海也离不开山,彼此相依,彼此成就。
沈循好奇道:“如此,闻舟二字有何寓意?”
盛清嘉道:“闻舟二字,是清寂法师赐的,意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风轻轻吹过少年的袍角,盛闻舟看到沈循怀中的女婴,在朝着他看过来。
她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阿父,也不是阿母,而是“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