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能真的属于天意了。
从某一天的早上开始,直到中午,又到下午,天快擦黑了,他都没见到那男人露面。之前如果需要离开,不管出去多久,也会离开前面对面跟他说一声,然后在他说“才懒得管你,最好死在外头”
时,警告一句“少废话老实在家呆着!”
才出门。但这次……
不让自己担心,但是仍旧想知道对方到底去哪儿了,田钺先楼上楼下搜寻了一圈,确定每个角落都看过后,才最终把目标定在他有点不想最先考虑的主卧室。
对方睡觉的空间,总是多少令人有点芥蒂的,尤其是在已经累积了好几十个拥抱和好几十次亲吻之后。
怀揣着这种芥蒂,田钺小心翼翼去推那扇门,而令他绝对不曾想到的,是他在门里边,都看到了什么。
浑身是汗的男人躺在地上,高大的身体蜷缩着,脸色蜡白,气喘吁吁,就像发了疟疾的病患。而最骇人的,是在发觉到房间里有人走进来时,那双瞬间睁开的,好像在释放着灼烧般热度的眼。
田钺愣在门口,不敢进去,也没法马上离开。而白未然,则浑身瑟缩了一下,死死皱着眉头,在对方终究还是打算近前看看时,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喊了一声:“别过来!!”
低沉的嗓音有点沙哑,喊过之后则更显得虚脱,田钺确实止步了,犹豫片刻,他问对方到底是怎么了。
而得到的答案,则令他恍然之后更加陷入了困境。
“……发情期反应大,是白家的遗传,没什么大不了。之前……每到这个日子我都会出去,这次到得突然,没来得及。你别过来,否则后果自行承担……”
好像蒙受了多大屈辱一样,边解释边费力地试图起身的男人,苦笑着,想要维持住平日里的霸道跟高高在上,却最终失败了,自暴自弃再度躺下,那双异色的瞳孔和田钺四目相对,话一出口,竟然带着几分强硬惯了的大男人在最脆弱无力时才会油然而生的悲凉,“你是要逃走……要报复……还是要干脆杀我,就趁现在吧……我只有这个时候不是你的对手,现在不抓住机会……以后再想要机会,可都未必能有了……”
当一个一直以来都身居高位的强者,面对着你示弱了,甚至还给了你暗示一样的说辞,告诉你要做什么,就在他最弱的此时此刻,你会怎样呢?
说真的,你会怎样呢……
田钺某个瞬间,反复这样问了自己若干遍。
然后,他拼了老命冷静下来,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最先做的事不是按照那暗示的去做,而是怀疑那暗示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逗我?”
田钺哼了一声,“等我一出去,就会被直接弄死了吧。再说了,你自己什么时候发情期到,你不清楚?来不及?你当我傻啊。”
“……你就是傻啊!”
呼吸因为焦虑而更急促,白未然攥着拳头,却连捶一拳地面的力气也拿不出来,“发情期又不是固定时间万无一失的!!”
“啊~~那这么说,跟女人大姨妈一样啊,有时候一言不合说来就来?”
对方的虚弱,好像成功激发出了田钺的嗜虐心,这种轻度报复的快感让他竟然忘了当务之急或许真的应该是尽快逃走,心里狂跳着,他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的轻慢,“哎,那你之前怎么发泄的?出去嫖?”
白未然几乎快要不管不顾扑过去揍人了,但他真的脚下发软,头晕眼花。知道那大野猫在折磨他,却无力反抗,只想狠狠嘲讽自己的男人干脆自暴自弃如实回答了。
“去找合拍的王君……半固定的,有那么几个人……”
“传说中的炮友?”
简直从心里快乐出火花来,田钺兴致勃勃继续深问,但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看着那根本和平常判若两人的人,他撇了撇嘴,“那就再去找人家呗,反正他们肯定巴不得呢吧。”
白未然那边,大概安静了十几秒。
然后,终于传来一声低沉的长叹。
“不想了……”
他说,“有你之后,就不想了……但发情期是没办法控制的,不……宣泄出来,会难受很久……可我发自内心的不想找别人……就只想要你……只想要你……”
到此为止,田钺终于后悔自己为何没有在刚才果断逃离了。
他悔到指尖发麻,又或许,那种摸到电流一样的酥麻感,根本就不是因为悔意。
“死玻璃,少恶心了!”
咬牙骂了一句,田钺脸上红到发烫,心里确实是觉得有点不舒服的,但更多的,竟然是一种诡异到家的颤动。
白未然应该真的是失常状态了……不然,他为何会用那样的态度,说那样的话?那些言情片里才会有的,恶俗到家的台词……
他在期待田钺感动?感动到主动?主动献身的那种主动?
“你醒醒吧,不过就是喜欢我身上的味儿罢了!装什么纯情?!”
扭脸看着外面的走廊,田钺克制着不让自己声音发颤,可白未然接下来的话,让他发颤的,变成了心里。
“……不是了……”
闭着眼的男人喘息着摇头,而后在浑浑噩噩中开口,“早就不是了……从你割腕那天晚上,我抱着你熬了一宿那次,就不是了……我怕你死……我怕的是没有你,不是你身上没有那个味道……”
到此为止,田钺听不下去了。
因为他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杀前后那段时间,他是恍惚的,恍惚中,他是多少有点曾经有另一个人的体温在自己身上停留过的记忆的。原来,那个体温来自白未然,原来,这个男人是真的害怕他离开,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不管活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