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油绿绉纱衫和杏色罗裙的妙龄少女则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道:“面上听着好听罢了,说到底还不是宣平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牺牲自己的女儿……那武安侯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阎罗一样的人想必房事也粗暴,等她嫁过去,恐怕没几日就受不住了……”
正说着便见阮蓁缓步从假山后绕了出来,她登时脸色一变,又是尴尬又是心虚,目光游移地看着阮蓁,心里揣摩着方才的话到底有多少被她听了去,她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宣平侯,让宣平侯借机为难她爹爹……
阮蓁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眼神冰冷,出口的话也一点儿不客气,“有劳齐三姑娘为我费心了,只是有件事我需得提醒齐姑娘一声,我爹爹乃是当朝一品重臣,武安侯更是陛下的心腹良将,你方才这番话若是不小心传到了陛下耳中,你猜猜……陛下会怎么想?”
她笑了笑,粉颊盈盈,说出的话却叫齐慧觉得寒冬腊月里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冻得她瑟瑟发抖,“齐大人这才补了苗鑫苗大人的缺,户部侍郎,这可是个肥差,齐姑娘还是谨言慎行些好,小心祸、从、口、出。”
齐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相信她竟然敢这样明晃晃地威胁她,她强撑着道:“即便我爹爹不如宣平侯官大势大,你也不能……”
她咬了咬牙,“这样威胁我……”
阮蓁勾唇,“为何不能?”
瞧,方才恶意满满地议论她的时候语气自得成那个样子,她不过小小威胁了她几句她便怕成这样。
她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凝睇了她一眼,转身带着画罗走了。
阮蓁刚到了前厅太后的旨意便到了,她毫不吝啬地在懿旨中夸了阮蓁一番,又赏了许多珠宝绫罗,可谓是给阮蓁做足了场面,看得在场的贵女们眼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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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阮蓁及笄第二日,霍成便急着来宣平侯府下聘,聘礼足足有二百五十六担,系着红绸的箱子从武安侯府一路逶迤蔓延到宣平侯府,领头的人进了宣平侯府,末尾的箱子还没出武安侯府!更有人说这聘礼里最值钱的而不是那些绫罗绸缎、古玩玉器,而是最先头的人捧着的红木托盘里放着的房屋文契,据说武安侯这一次可是将自己名下大半的产业都当做聘礼过到了那阮五姑娘名下,可见他对这位未过门的妻子的重视。
下聘的这一日常乐公主也跟着来看热闹,她挽着阮蓁站在廊庑下看着府里的管事将搁了满院子的聘礼一一登记造册放入库中,笑着用听来的话打趣阮蓁:“昨日你在府中行笄礼,大表哥一刻也不停地进了宫,拿着府里管事列好的礼单给母后看,说是今日要下聘,当时平阳姑姑也在,你猜她说什么?”
阮蓁自然猜不出来,“她说了什么?”
常乐公主清了清嗓,有模有样地学着平阳大长公主的话道:“瞧长庚这急切的模样,好似怕别人跟他抢一般。”
言讫又问阮蓁:“那,你再猜大表哥当时说了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一本正经地点头……阮蓁红着脸紧抿着嘴不说话。
常乐公主也不是真要她猜,她想到霍成当时那正经的不得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乐不可支道:“大表哥当时竟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怕’,当时母后和平阳姑姑都惊呆了!”
她声音清脆,说到高兴的地方更是控制不住音量,眼看着满院子的人都笑着看向这边,阮蓁又羞又恼,赶忙拉着她进了屋子。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屋里燃着明庭香,香味暖融,带着清浅春日气息。
恍惚间想到了什么,在阮蓁看不到的地方,常乐公主的笑慢慢淡了下来,只余零星。
阮蓁回过头便见她神情怔忪,眸色黯淡,显然是由她的婚事想到了自己。
两年前成帝宾天,临终前将常乐公主指婚给宋志昂,并特许常乐公主守孝三月即可出嫁,可当三个月后光熙皇帝提起此事时,她却不管怎么说都要守够三年孝期,三年后再行嫁娶之事。她这么说,宋志昂竟也愿意,于是这婚事便一拖再拖,到今日也没个结果。
然而阮蓁知道,她执意要为成帝守孝三年,不光光是因着父女情分,恐怕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对贺瑾还未全然死心。
——她痴心爱慕了贺瑾七年,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死心的。
“你在想什么?”
不欲让她再想下去,阮蓁故作糊涂。
常乐公主嗯了一声,面上露出些许茫然,旋即很快回过神来。她旋身在罗汉床上坐下,趴在花梨木嵌螺钿炕桌上,双手捧腮故作苦恼道:“我在想……等你和大表哥成亲了,我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大表嫂?”
她从前就喜欢逗着阮蓁让她叫她姐姐,从未得偿所愿过也就罢了,日后论理竟还要叫阮蓁一声大表嫂,真是……不甘心。
阮蓁没想到她会想起这个,猝不及防闹了个大红脸,嗫嚅道:“这不还没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