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胡扯,你看着都不到三十,哪儿就吃过人家三百年前的手艺了?再说了,哪家百年老店这么个模样啊?”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有动静,一个操着浓重山西口音的声线由远及近,“小兄弟说错了,耗子乃是我堂兄家,哈哈哈……”
投胎转世
声音由远及近,我们的眼前也渐渐出现一个面白无须发色焦黄的中年男人模样,看他的长相不过三四十岁,可是他一开口又老气横秋的,好像岁数至少也得七八十了。
“三碗面,加豆皮加鸡蛋加丸子。”
应如是才把个凳子擦出个大概模样藤学一便长腿一跨坐了上去。
中年男人乐呵呵地摆摆手,从肩膀上取下一块搭了许久的白毛巾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径直朝后面走去,不多时,后面便传来滋滋啦啦叮叮哐哐锅碗瓢盆之声。
原来,在那两三个圆桌之后灰暗处另有一道小门,自然也是由那些白色小木板搭建起来的一方天地,那便是后厨了。
这中年男人手脚甚是利落,还没等我们屁股坐热,三碗面便悉数端了上来。男人头上顶着一只大海碗,左右两手各自端着一个海碗,脑袋两侧耳朵上夹着三双筷子,待站到我们桌前双脚轻轻点地,三碗面便轻飘飘地打着旋儿落到了我们三人的面前。“请慢用。”
男人腾出了手将夹在耳朵上的三双筷子取下来依次摆放到面碗之上。
“有一次性筷子吗?”
藤学一说这句话不是冲着店主反而是冲着应如是,应如是擦桌子擦凳子擦了满头大汗,刚歇下就听到藤学一这么问,于是指着面前大碗上的筷子“啧”
了一声。
“我看这筷子很是不错,触手莹润,油光水滑,很有玉质。”
我拿起筷子放到眼前看来看去,周身通透,真的好似一截白玉打磨而成。
“小姑娘真有眼力,您几位可是贵客了,所以我老黄特意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山鸡王鸡腿骨拿出来给你们用!”
店主双眼盯着我手中那双筷子笑呵呵地说,“这鸡腿骨我可是盘了有年头了噢~”
他的语气中满是怀念青春,我盯着手中的筷子眼睛越瞪越大,“什,什么,你说这是你用吃剩的鸡骨头盘出来的?!”
我的个乖乖,这筷子一根少说也得有半尺长,半尺长的鸡腿骨,那鸡得多大一只啊!“那么大的鸡,那得是鸡王吧?!”
我忍不住感叹到。
“哎,不是王八,”
店主摆摆手义正言辞道,“我老黄专一得很,只吃鸡,不吃王八!”
藤学一轻咳一声,应如是从背包里翻出来一副筷子并两个吃泡面赠的塑料叉子,我一边尬笑着敷衍老黄一边不动声色地接过一个塑料叉子,“哦哈哈哈那您可真是很了不起啊~”
“嗨,哪里哪里!小姑娘你尝尝就知道了,我们家这个鸡汤板面可是一绝!我儿子就是靠了这祖传的手艺在‘大当家厨神选拔大赛’一举夺魁,现在在老西边儿烹饪学校当老师呢!我们老黄家的子孙有出息噢~”
老黄丝毫不介意我换了叉子,而是格外殷勤地推销自己做的鸡汤板面。
“老西边儿烹饪学校?那是什么?”
应如是问到。我们这些知情人自然不怪他,毕竟在山上修行二十来年没看过电视,但老黄听到这句话却微微面露不快,“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连老西边儿烹饪学校都不知道呢?!你难道没听过——学厨师,到老西边;学烹饪,到老西边;学西点,还是老西边!汇集天下名菜,培养厨师精英!”
说到这里老黄调门一高,只听“噗通”
一声,他单膝跪地,握住我拿着塑料叉子的那只手激动地喊到,“小姑娘!遇到老西边的厨师就嫁了吧!!!”
“……”
“咳咳,咳咳!”
可能是刚才老黄表演的那一幕太过惊心动魄,藤学一明显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单手撑着桌子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老黄说,“受教了,黄大哥。”
他的眼神无比真挚,老黄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熟练地从肩膀头上取下白毛巾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刚才我们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掸灰尘,不会是来个客人他就表演一遍吧?
老黄熟练地掸完灰尘,然后若无其事的朝我们笑呵呵,“吃好喝好,喝好吃好,吃喝都好。”
说完这句话,又闪身进后厨去滋滋啦啦做饭去了。
老黄刚走,应如是就摊摊手补充到,“……折腾了半天,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老西边儿。”
“嘘!!!”
我和应如是察觉不妙赶紧让他闭嘴,确认了老黄不会再过来激动地抽疯才敢继续开口,“先吃饭吧。”
筷子属于紧缺物件,应如是自然是先孝顺他那个德高望重的师叔。藤学一拿起筷子却没有动面前那碗面,他看向我问到,“你爹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突兀,好像他早已在心中有了预设答案,只是需要我来验证一下而已。
果然不出他所料地,我愣愣地回答到,“不知道,我没有给他发过我住的地址。或许是来城里恰巧碰上的吧?”
应如是已经往嘴里塞了半个卤蛋,他鼓着腮帮子囫囵说到,“不对啊,这地方这么偏,你爹又没有具体地址,怎么会没事来这儿瞎逛碰运气呢?要是真的想来找你,碰见也该是在汽车站火车站之类的大型站点吧?”
藤学一没有说话,他挑了挑眉,好像对应如是的话非常赞同。
我叼着塑料叉子想了想,然后非常确定以及肯定地说,“俺确实没告诉过俺爹俺住在哪儿。”
藤学一将筷子插进面条里,若有所思道,“先吃饭吧。”